生活与修行 ——明影法师对话夏泽红居士
2025 年 05 月 17 日
生活与修行
——明影法师对话夏泽红居士
明影法师：很荣幸与夏居士一起进行佛法的交流。我和夏居士相识大概是在1998年，这之前经常听师父净慧长老提到夏居士。夏居士是生活禅夏令营的第一届营员和赞助人，12 年来，她的亲自参与和赞助支持未曾间断。
在我出家以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经常与夏居士和我们师父的其他弟子一起念佛、诵经，来寺里参加活动。夏居士给我的印象很深刻，对于佛法和善法，她总是有着特别饱满的热情，而且学佛修行与生活工作的关系也处理得特别好。可以说，夏居士是我在修行上的善知识之一，从她的身上，我看到了菩萨精神。因此，我想借此机会与大家一起深入地了解一下夏居士是如何接触佛法、如何亲近师父、如何把修行与工作和生活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并取得了出色成绩的。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您对佛法的信心是从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
夏居士：谢谢明影师父的鼓励。
对不起，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说几句话。很感谢明海大和尚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能在此把这几年生活和工作的体会向大家汇报一下。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到柏林寺的讲台上讲话，更想不到底下会坐了这么多人，对我来说这是一场挑战。
我跟柏林寺的缘分已有12 年了。12 年前，我初进柏林寺时，深受净慧长老、明海大和尚的教诲。今天，就像回到家里向我的家人汇报我的工作和生活情况一样，很是亲切。看到台下这么多营员，我就想起了12 年前的自己，好像时光倒流，自己又变年轻了。
下面我就回答明影师父的问题。
我觉得我天生就是信佛的。很小的时候，在我所能读到的书籍里跟佛教有关的内容并不多，但是每当字里行间捕捉到寺院、出家人、修行生活等字眼时，我就感觉非常亲切，我们之间仿佛有一种天然的联系，我想我应该信点什么。
小时候看《红楼梦》，那么多的人物里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比丘尼妙玉，她那种清净无染的生活令人向往。工作中会接触很多人，有的人了解到我的信仰时，总是很吃惊：啊，原来你是佛教徒！他们认为，信佛的人一定是在生活中经历了很大的打击，走投无路了才会躲到佛门里逃避尘世间的痛苦。对我来说，不是这样的。我回答所有人时都说：我信佛是天生的。后来，我认识了我们的师父净慧长老，感谢师父把我引进佛门，终于回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
明影法师：从您对佛法与生俱来的信心可以引发我们对于三世因果的一些思考——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就信佛，而有些人虽然长时间接触佛法却始终不能建立信心? 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就信仰其他宗教？这一定与他前世的经历有关系，同时也可以作为人有前世且生命有着无穷尽历史的间接证明。
夏居士：从我的体验来说，我是相信有前世的。我也相信我在前世一定也有很深的佛缘。
明影法师：您是哪一年见到师父的？是什么因缘与师父相识的？
夏居士： 我见到师父是在1993年7月初的一天，那天早晨，我先生说要带我去见一位大师，要皈依。事情太突然，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问他：什么是皈依？是什么形式？皈依之后应该怎么做？他也不太懂。我就想，我一定要看一些书，弄明白之后再皈依。但是当时由不得我，他说已经联系好了。我想，去看看也好，或许可以解开心头的这些疑惑。
我们刚到广济寺，皈依仪式便开始了。我就这样见到了师父，进了佛门。特别高兴，也有一些疑惑未解的遗憾。
现在想起来很感谢那一天，它决定了我今后的生活，也为以前28年的生命划上了一个句号，不知不觉中开启了一个全新的历程。所以，我很感谢当年让我参加了皈依仪式的那位师兄。当时，他把经书在我头上轻轻一触碰，我便跪了下去。前两天我在“荷塘月色”请他吃饭，还说：“当时如果不是您，我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皈依，才能亲近师父。”一直很感谢他。
因此，我有一个真实的体会，有的时候不一定什么事情都搞清楚才进去，尤其是与信仰有关的事情。很多事情机缘没到的时候，我们是不容易搞清的，但是如果进去了，就会有很多增上的因缘，能够更快地解开疑惑，真正地投入进去。
今天在座的都是年轻人，可能有些人有跟我当年同样的想法。比如说，在咱们夏令营结束的时候，可能也会有皈依仪式，借着这个机会，我说出自己的体会，帮大家作一个抉择。如果心里认为跟柏林寺有缘，跟佛法很相应，那就进来以后再去了解，这样会使自已增加很多增上的因缘。
明影法师：有很多老人，他们没有太多的文化，也没有对佛法的充分理解，但是他们很虔诚，很精进，也很有受用。事实上，他们这种看似盲目的信仰有着非常深的因缘，和他们宿世的积累有关。对佛法有感情，愿意信，这是过去信仰的一种积累。
能不能给我们讲一下您见到师父以前的学习和工作情况？
夏居士：1987年，我从中国政法大学毕业。随后的五六年，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动荡不安。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司法部，一年多以后便离开了。离开的原因从表面来看是不太喜欢做机关工作，每天喝茶看报纸，没什么太多的事，觉得无聊，浪费了光阴。年轻人总是想做一番事业的，我就从司法部出来了。我是我们这批毕业生中第一个离开原单位的人。先是到了一家外企，之后考托福出国，没多久又回到了国内，到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我到律师事务所的时候还是比较早的，不是合伙人制，也算是国家机关的一部分。时间不长，又到一家美国公司做销售，这期间就遇到了师父。大家也能听得出来，短短几年我换了五六份工作。
明影法师：现在换工作成了一种时尚。我听说，有些公司一年下来能够留下来的人很少。这种频繁地更换调整也许是没有找到自己满意的工作，也许是没能从精神上找到一个安顿自己的依止。
夏居士：学佛之后我认识到深层的原因其实就是心理上的不安定，没有心安。不心安就总是换工作，总是觉得还会有更好的，一山望着一山高，期待遇到更合适的。
明影法师：您是我们第一届夏令营的营员和赞助人，请您给大家介绍一下，第一次参加夏令营时的情况吧。
夏居士：这样一说起来好像挺老资格的，一下子就推到 12 年以前了。可能因为我姓夏，所以就跟夏令营特别有缘。第一次见到师父是在7月初的一天。师父说，过几天柏林寺有一个生活禅夏令营，你可以去参加一下。大概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我就到了柏林寺。
来的路上，我依然毫无概念。因为在此之前，我没有到过以修行生活为主的寺院，所以当我一进入柏林寺的大门，那时候有没有山门我都不记得了，反正进了柏林寺的地界以后，清幽静谧，令人心旷神怡。抬眼望去，柏林寺的上空湛蓝湛蓝的，仿佛赵县全部的精华都在这里了。寺院与外面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跟我自己 20多年来生活的世界也有很大的不同。常住的师父们都是那么地和善、亲切、友好，每个人都笑脸相迎，而我们这些来参加夏令营的营员，可能因为抱着放下事缘，到一个清净的地方接受心灵洗礼的心态，也都很友好很平和，求知求法的愿望很强烈。
那时候寺里的建设比现在可差太多了，只有一个普光明殿。听课基本上是露天的，只用帆布搭了一个顶棚，四周敞开。风是挡不住的，只能挡一下太阳，挡一下雨。很多人坐在一条长条凳上听课，没有桌子，很艰苦。
明影法师：这是您见到师父、皈依三宝之后多久的事情？
夏居士：半个月。
明影法师：半个月！回去之后，您的生活、工作跟此前相比有没有变化呢？
夏居士：第一次来夏令营，只待了两天，因为我那份工作刚刚起步，很忙。我想，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自己太懵懵懂懂了，老师们讲课说的都是佛教的术语，我根本就听不懂。即使老师作了细致的解释，可我一转眼就忘了，很愚痴。现在想来，就是自己在轮回当中流转得太久了，一点智慧的灵光都没有。但是当我走出寺门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对寺院、对师父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
回想第一次的夏令营经历，我印象最深的是在柏林寺感受到了一种精神，它使我深受鼓舞，使我在回去之后充满了干劲和力量，基本上一天要工作二十来个小时。
我看到了柏林寺师父们的生活。那时候，老和尚和明海大和尚特别忙。寺里的条件那么差，可是师父还要给想学佛的年轻人创造一个参加夏令营的机会，这种精神让我特别感动。我还听说，师父刚到柏林寺时，整个寺院只有一座赵州老和尚的舍利塔，歪歪扭扭，残破寥落。这种精神，给了我很大的鼓舞，当工作劳累的时候，或者遇到事情心情烦躁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起在柏林寺的那两天所看到的一切。这种精神到现在还铭刻在心。
明影法师：您能不能把这种精神描述一下？
夏居士：这是一个比较难的题目。我觉得以我有限的词汇来说，可以用精进、奉献或普度众生来形容。明影师父还是您来说吧。
明影法师：这些年，我一直留心在师父身上探求佛法，从我们师父的言行和生活当中体会佛法，体会师父的精神，也体会佛法的精神。我记得，师父曾提到过“柏林精神”这一概念。昨天，明海大和尚在开营式的讲话中也提到，要有“开放、融入、承担”的精神。
夏居士：对！开放胸怀，融入大众，承担责任，承担苦难。
明影法师：大和尚在开营式讲话中提到：“正信的佛教徒应该是开放的，向他人开放，向社会开放，向责任和义务开放；不是偏执的，而是融入的，融入家庭，融入社会，融入周围的人群；不是逃避的，而是承担的，承担责任，承担义务的挑战，承担人生的苦难。”我觉得这也是禅宗直下承担的精神。能不能这样来体会？
夏居士：也可以说这就是菩萨的精神，禅宗的精神。
明影法师：“觉悟人生，奉献人生”，这是生活禅夏令营的宗旨，也是大乘菩萨的精神在我们这个时代的体现。师父在法语里反复强调，要我们“在尽责中求满足，在义务中求心安，在奉献中求幸福，在无我中求进取，在生活中透禅机，在保任中证解脱”。这是师父从虚云老和尚、从禅宗多年的修学里，提取出来的特别当机的大乘佛法的精神。
夏居士：明影师父刚才说的这些，每次夏令营的时候也都听我们的师父提过，印象挺深的。每一年听到之后，自己的理解都会不同，可能这次来在这一点上理解得比较深，下一次来的时候自己的状态正好在那一点上，对那句话的理解就深一点。我们的柏林精神要靠我们所有的人一点一点地去体会，在自己的工作生活中一一去实践。对吗？
明影法师：是的。这种精神不只属于我们师父自己，也属于我们常住的每一位师父，属于每一位支持柏林寺恢复重建、参与柏林寺各项弘法活动的护法、居士，属于我们12 届以来以及未来每一届夏令营的营员们。在生活当中体会佛法，运用佛法，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成为柏林精神的实践者。
请您谈一谈这几年您的工作、生活和修行的具体情况如何？
夏居士：说起来很惭愧。这些年来，工作和生活仍在继续，可是“修行”两字真的是谈不上。一说起来，我就觉得很后悔。每次人家问我：你学佛多少年了？我说我信佛是天生的，可学佛或者说修行的时间很短，只是近四年来的事情。
我在皈依之后有那么六七年的时间，都是处于一种很不自觉的状态之下。师父辑录的《在家教徒必读经典》，从来没有读过，我不太敢读。因为在柏林寺上早晚课时，一看《楞严咒》就觉得晕，好容易刚找到这一个字，一下子又不知道念到哪儿去了，再跟着翻、找，翻、找，头晕脑胀，特别难受。当时的印象就是：佛经，我肯定看不懂！
我第一次诵经的心理很不纯正。今天，我真的是把大家当亲人一样，坦率地说说我的一些真实感受和经历。我听说自己的两个“竞争对手”正在诵持《普贤菩萨行愿品》，好胜心使然，我也打开了《普贤菩萨行愿品》，读了一遍，竟欣喜地发现原来也有自己能读懂的经！
那几年的光阴真的都浪费了。本来我那么早亲近师父，那么早来柏林寺，那么早认识了这里的法师，却像林黛玉初进荣国府一样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总怕出错。我总觉得别人说出来的都是佛言佛语，自己说出来的话太俗气，所以不敢多说，也不敢向师父请教什么。我想，自己提的问题太幼稚了，别人可能不太愿意回答我。就这样，自己为自己设置了好多年的障碍。
那时候，心里常存一种敬畏，以致失去了应有的清醒和理智。在广济寺的时候，碰到一位老居士，他带我去他家做客，进门之前我就一直在猜想，一个居士的家是什么样的——我忘了自己也是居士。进门之后，他让我坐下，并问我：“我煮了粥，你喝不喝？”啊？他还喝粥呢？原来修行人也喝粥的！（众笑）
明影法师 ：夏居士不仅是夏令营的参与者、赞助人，我们师父好多的弘法事业，包括赞助当时的《禅》刊等，她和她的先生曾京怡都不遗余力地给予了支持，对柏林寺的恢复重建和发展壮大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这一点她却很少提及。
夏居士：那时候，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供养。第一次来夏令营时，听课的地方太过简陋，给我的印象太深了，回去之后就想尽己所能帮助师父修一个能让大家安心听课的地方。
我接受佛教的一些观点，是从一本叫做《五福临门》的书上。书很薄，也很浅显，讲的是人天福报，可能很多师父都不会给初入佛门的人推荐它。1994 年，一位师兄把这本书推荐给我。我一看，里面讲的都是因果、轮回，种了这个因就能得那个果，供鲜花能够长得漂亮，修路的人以后会顺利等。做善事如同把钱存在银行里一样，比如供养三宝，就像有钱的时候存进去，以后当你有急难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用。可是我那会儿没有想太多，我这个人其实功利心不是太强，不会算计这些。通过这本书，我知道了一些关于因果和人间福报的道理。但是，内心常存疑惑：这辈子把那么多的福报存了进去，来生我可能还会花，花完了怎么办呢？比如这个人有很大的福报，做了很多善事，来生可能成为了国王，等于存进了一百万，又一下子把一百万都拿出来用了。如果我总是这样存这样花有什么意义呢？我存钱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存钱是为了以后花的方便，那还不如现在花光，来生享受和现在享受不是差不多吗？今天少吃一口馒头，来生多吃一口馒头，我觉得意义不是很大。怎样能让我不必担心福报的消耗，最终获得生命的解脱呢？那时候还没有看到什么书，可以让我找到一个终极答案。
明影法师：这种体会特别宝贵，它属于菩提心的自然作用。修好人天乘，有一个健康安乐的生活，为我们未来的生命积累福报福德的基础，这也是佛法。
夏居士：学佛应该福慧双修，没有福报，智慧也很难增长，所以说佛是两足尊，福报也是应该积累的。后来，我的想法也有了一些改变。
明影法师：是的，您刚才说到不太在乎福报的积累，而有追求更高目标的想法，这本身就是一种菩提心的表现。佛教与其他宗教相比，一个显著特质就是当下解脱，当下就把我们本身所具备的如来藏的功德开发出来，而不仅仅是寄托于来生。我们说的当下修行、当下成就，都是在当下发生的，一切的果报都是在当下圆满的。积累人天乘的福报，是一种基础的修行。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人天乘的圆满是我们的必经之路。所以一面要认真地积累修行的资粮，圆满我们人天乘的人格，同时又要直接地开发我们的佛性智慧，探求人生最圆满的境界。两者不可偏废。
夏居士：谢谢明影师父。刚才师父说话的时候，我有一个特别大的感触，我们大家，尤其是初学佛的人，可能潜意识里有很多的认识，没有办法从佛法的角度予以理解。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多亲近法师，把我们的想法告诉他们，请他们来点拨一下，这样会使我们在生活中意识更明确，别再像我那样糊里糊涂的。
明影法师：您开办“荷塘月色”素食餐厅是怎样一个缘起，中间有哪些经历，能不能跟大家分享一下？
夏居士：说起来话长。刚皈依不久，有一次跟师父聊天时我特别随意地说了一句：“师父，我想做一个素餐厅。”我从小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记得上高中的时候，老师问我们想干什么，我居然说想开一个面馆，或者卖冰棍也行。我觉得自己天生就跟服务行业有缘，开一个餐厅可以为人们提供服务，也可以跟很多人交流，是我喜欢做的事，也是一个很久的愿望。那天，就跟师父提起了这事。大概半个月以后，我突然接到了师父的电话。师父说：“小夏，你不是想开素餐馆吗？西市那儿有个两层楼，位置很好，你可以在那儿开。”我当时还在做销售，特别忙，连想都没想我会放下工作，有时间有精力做别的事情，但是师父的电话让我知道，噢，原来师父对这事这么重视！
我的潜意识里便坚定了这个念头：要开一个素餐厅。
我做了五六年的销售工作。通过做事情，对我性格的磨练和习惯的养成有很大影响。很突然的一个因缘，这份工作就停止了。以前，自己好像是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突然间有了大把的时间很不习惯，就像长期缺氧的人，一旦给他充足的氧气他会不适应，还会晕。所以我就千方百计地找事情，好把空出来的时间填补上。
1998年我到美国住了一段时间。之前也常去，或学习，或出差，而这次是租一套房子，深入到美国人的日常生活，体味异国的生活。就在这段时间里做素食的因缘成熟了。
当时到美国一方面想到那儿看看，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另一方面也是想寻找项目，看看下一步能做些什么。我住的那个城市很小，但是有好几家素餐厅，都是印度素食。那个时候我基本上也吃素了，所以经常去。这期间遇到了感恩节，报纸上的一则消息再一次触动了我做素食的想法。报纸上说一家公司用豆腐制作火鸡，当年的订单源源不断。这家公司的生意曾经跌宕起伏，成立之初这种素火鸡几乎无人问津，刚刚过了两三年已经供不应求了。
我就想，也许我做素餐厅的机会来了。我就给国内的亲戚打电话，让他们帮助了解一下北京的素餐厅市场怎么样。我特别希望他们说：这个市场太好了，你回来吧，咱们一起做。但是，他们的回答让我大失所望。他们说：别想了，这个做不起来！他们还向周围的人做了一个民意调查——如果新开一家素餐厅你会去吗？答案很一致：不去！
在我对素餐厅充满热情且踌躇满志的时候，我得到了大家一个否定的答复。
明影法师：现在北京的素食行业，包括“荷塘月色”餐厅，是怎样一个情况呢？让我们先来分享一下成果吧。
夏居士：北京的素食餐厅越来越多，现在我们“荷塘月色”有十三四个兄弟餐厅，这个家庭正在日益壮大。
明影法师：经营状况怎么样？人们对于素食的印象有改变吗？
夏居士：“荷塘月色”是北京开的第三家素餐厅，之前有一家国营的，很老的字号，还有一家是国外基金会的背景。“荷塘月色”是第三家，之后陆续涌现的那些家也都是居士开的，生意也都不错。应该说，现在素食理念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但当时我真觉得是在孤军奋战。
明影法师：“荷塘月色”开办之前，大家都为夏居士捏了一把汗。曾经也有好多素食餐厅请师父关心、加持，但是几个月后便因少人问津而关门了。几年下来，夏居士的素食餐厅能够取得那么好的成绩，我们也很感慨。您是如何把佛法的精神融入到经营之中的，能不能给我们做一个详细的介绍？
夏居士：明影师父的这个问题比较大，我就一点一点地说吧。在美国听到让我很失望的回答后，我还是回来了。
做事情你要从两方面去想。素食市场不好，没有人吃，那没有人做不是更不好吗？从商业的角度来说，我来开拓这个市场，机会会很多。还有，素餐厅这件事，师父把它看得很重，以前我没有时间做，现在没事了，为什么不做呢？
在这之前，我虽然还没有开始体验修行的生活，但我对师父很有感情。而且，我这个人有时候不太在乎别人说什么，只要自己的想法明确了，无论环境怎么样，我还是会坚持的。
回来之后，因缘也不是那么快就成熟的，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是一个空档。那段时间经常来柏林寺亲近老和尚，亲近师父们，体验寺院生活，也去了其他的寺院感受修行的生活，这为我以后做“荷塘月色”提供了很有力的铺垫。同时，开始看一些书，对出离、解脱这些根本的究竟的佛法有了一点点的认识，也接触了一些居士。我真的觉得我很幸运，周围的朋友都是很精进地在学佛修行，他们给了我很多鼓励。在寺院的种种体验，也坚定了我要把素食餐厅开下去的想法。
下面的这段话是转述一位师父的，我觉得对自己很有指导，就把它记了下来。他说：“因为佛教重视出离，所以一些佛教徒或是社会人士就认为，想修行就要脱离正常的工作，把生活与修行视为一对天然的矛盾。一旦信佛了，就什么都不愿意做，错误地把逃避当作出离。其实一个佛教徒对社会、对家庭、对朋友应该有高于普通人的承担精神。佛陀在八正道的教育当中讲到了正命和正业，正命是正确的生存方式，正业是正确的谋生方式。在世俗谛上，佛法肯定现实生活的合理性。”这些话给了我很大的鼓励，让我做了一个正确的抉择。无论怎样，我一定要把素食餐厅开起来。
明影法师：讲了一个多小时了，营员们可能有些疲劳，大家可以活动一下。如果谁有问题现在可以做一个简短的提问。
营员：您好，夏居士！很高兴能有机会来到柏林禅寺，能够认识您。人们说商场如战场，您怎么理解？
夏居士：“商场如战场”是大家经常听到的一句话。以一个学佛人的心来说，商场不是战场，它是一个广结善缘的平台。我们师父一直教导我们要把一切恶缘转化为善缘，要广结善缘。如果我们以佛法作指导，很多事情、很多冲突，我们都可以将它转化，对手也可以转化为我们的朋友。我在“荷塘月色”这几年也面临过竞争，也有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在处理这些问题的时候，如果我还没有迷失，还记得自己是一个佛教徒，我都会牢记师父的教导，以广结善缘为原则，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把恶缘转化为善缘。所以对我来说，我没有觉得商场如战场。
营员：您刚才提到一开始跟不上早课，读不懂佛经，我也有同样的感受。年轻人都比较浮躁，佛经又都是繁体字，还是古文，感觉难度很大。请问您后来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夏居士：毕业这么多年，我看的书很少，有时我常常跟朋友开玩笑说，我现在基本上是半文盲。我想，既然我能读下来《普贤菩萨行愿品》和其它经书，您也一定可以的。
我最先诵读的佛经是《普贤菩萨行愿品》《地藏经》和《观世音菩萨普门品》，刚开始的时候看竖版有障碍，但是习惯之后，如果看的佛经不是竖版繁体，会觉得很别扭。在语法上，有些经比如《妙法莲华经》和《无量寿经》，我们现代人都是可以看得懂的。
我记得第一次读《地藏经》的时候，特别喜欢。它分为上、中、下三卷，我读完上卷，就特别想读中卷，想读下卷。我这才发现，原来读经这么有乐趣！看《地藏经》就像看中篇小说，因为里面讲了很多地藏菩萨成佛以前的故事。后来，我看短的经，就像看短的小说。又看了《楞严经》，这些对我来说就像长篇小说。看完一篇又想看下一篇了，引人入胜，特别喜欢。文字障碍好像也没有了。虽然我知道我肯定是没有读懂，99.99%的地方都没有读懂，可是至少在文字上有了一点理解。
营员：我有一个问题，您觉得世间法和佛法有什么相同和不同之处？
夏居士：你所说的世间法是不是指法律啊？因为我是学法律的，我不知道这样的理解对不对。我觉得法律旨在约束人的行为，用佛教的身语意来说，应该是约束我们的身和语的，属于行为和语言的范畴。你攻击一个人，可能会有伤害罪；你诽谤一个人，可能会犯诽谤罪。而佛法重在引导，以调伏我们的内心为要。
这个问题太大了，以我个人最浅显的认识，实在难以驾驭，还是请法师来解释吧。
明影法师：这是一个比较难回答的问题。世间的法律，体现了国家的力量和人民的意志，是对因果规律的维护。有善因就会有善果，有恶因则会有恶果。犯了罪，就要被判刑。它重在结果。如果用佛法跟法律来比较，那佛教的法律便是戒律，但佛教的戒律重在因行。违背了戒律之后，佛教有许多忏悔的方法，但所有忏悔的方法都不是用来惩罚犯戒者的，而是为了使犯了错误的人尽快地从那种恶念相续的心态当中解脱出来。佛教的戒律是重在帮助人不再产生恶念，不再发动身、语、意的行为去造恶因，因为造了恶因就必须承受恶果。
明影法师： 刚才已经讲到夏居士下定决心要建一个素食餐厅，这一举动得到了师父的重视。在建餐厅之前，她经常来寺里参加活动，已经有了修行的体验，为她以后建素食餐厅打下了一个很好的基础。在日本，有些人想换一份工作，或是想开一个公司，他们有一个习惯，先到寺里做上一个星期、一个月或是三个月的义工，打下一个修行的基础，然后再开启新的职业。夏居士的经历跟这种良好的习惯是暗合的。
在您准备建素食餐厅之前，北京也曾有几位居士把自己积累的一些资金拿来建素食餐厅，但没几个月就经营不下去了。您是怎么吸取这些教训的？这个餐厅从一开始是如何定位的？能不能跟我们大家简单地介绍一下。
夏居士：刚才已经提到了，在这之前有几家素餐厅，开开关关的，可能长的不过半年，有的三四个月，后来都无影无踪了。用别人的话说：我刚听到这个名字，正要去时，它就已经关了。不管怎样，对“荷塘月色”来说，即便已经关门的也是我们的前辈，我都很感谢他们。因为有了他们失败的教训，才让我可以吸取借鉴，避免重蹈覆辙。每一项事业的成功，真的是踩着前人的肩膀上来的，所以对以前倒闭的素餐厅我一直存着很大的感激。
我在决定做“荷塘月色”的时候，就开始考虑餐厅的定位，因为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一个正确的定位。我曾经在柏林寺一下子住了半个月之久，在回家的火车上我跟朋友说：“怎么看眼前都像群魔乱舞？”寺里那么庄严清净，尘世却纷繁复杂，心里有很大的落差，一时不能适应这种修行生活和世俗生活的冲突。可是人要给自己一个定位，我现在还是居士，我的生活还在世间，要在寺门之外，那么我一定要在寺门之外的每一天跟这个社会融合，才能生活得快乐。不能每天看着眼前的人都是魔，听到人家说话就觉得刺耳，那样的话我会得神经病。做事情也是这样，要找到自己和周围人群的共同点，互相融合，但同时又不要让自己沉陷进去，时时能够超越出来。融合是我们的善巧，超越是我们作为佛弟子的智慧，也是佛法带给我们的更高更超拔的精神。
“荷塘月色”是一家素餐厅，是一个商业活动，而不是一座寺院。既然如此就要遵循做餐厅应该遵守的游戏规划，不能够偏离。我们只有尊重和运用这样的规则才会成功，才会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推广素食，让大家接受才是我们的目的，标新立异，鹤立鸡群，受众必定很小。如果只有佛教徒喜欢，其他人都不喜欢，那么这个素餐厅肯定是不成功的。
当时还有一个想法，我开素食餐厅，是为了让这个世界上能够少杀生，保护更多的生命。那么，杀生的是什么人呢？佛教徒在寺里都有了这样的熏染，肯定是不会去杀生的，很多佛教徒在家也是吃素的。所以我这个素食餐厅定位的顾客群并不是佛教徒，这点可能跟其他人的想法是不同的。之前很多的素餐厅，他们定位在现有的顾客群，即素食者、佛教徒。在环境布置上也是很佛教化的，佛教徒会很喜欢，但是那些不信佛的人可能就不太容易接受。他们采用的推广方式也是在佛教的这个圈子里，外面的人看起来会觉得怪怪的，不太能理解。所以我想，既然要推广素食，想让这个社会减少更多的杀生，那么我定位的顾客群应该是那些不吃素的人。因为不吃素，他（她）很可能要到一个荤菜馆去点活鱼、活虾，如果他们能来“荷塘月色”多吃一口饭，对他（她）来讲，就能够少杀一个生命，对社会来讲，就多保护了一个生命。
当时，素食的观念不像现在这样能被广泛地接受，吃素的人在大众眼里就是一个怪物。所以，我也希望通过“荷塘月色”使素食成为一种时尚。
我听别人讲过一句话：潮流是自下而上的，而时尚要自上而下地去引导。要改变人们的消费观念和饮食习惯，一定要有前瞻性和时尚性，所以我定位的顾客群从知识水准和经济水准来说，都是社会的中层或者是中上层人群。现代社会，大家的从众性很强，我们老百姓的生活要靠着媒体的引导，靠着成功人士生活的引导，如果能够打开这些人的缺口，让他们接受素食，那么素食的观念就会被广泛地宣传开来。
后来，我接受过很多记者的采访——那些记者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而且见多识广，但在来“荷塘月色”之前，他们的想法往往是，素食就是白菜豆腐，素食是出家人吃的。大家都知道出家人是吃素的，再加上改革开放前很长一段时间里的文化封闭，特别是对宗教的一些限制，使得大家对寺院、对佛教有一些错误的认识。大家觉得吃素跟佛教有关，而寺院就是阿公阿婆求神拜佛、烧香磕头的地方，很落后，很保守，所以在很多人的观念中，素食一直是以没有营养，保守落后，很土气的形象示人的。
在“荷塘月色”的环境上，我决定要做得轻松、自在、明亮、舒适，让现代人都能够接受。我希望大家进来“荷塘月色”之后，能够摆脱他原来对素食的错误观念，有一个崭新的定位。
在环境布置上，我有意避开了一些很佛教化的装饰。曾经有居士到餐厅去吃饭，跟我建议说：你怎么不在这儿摆一个佛像啊？还有人送给我观音菩萨像，说：你应该贴在这儿，贴在那儿。他们认为佛教的气氛太淡。我说：我是有意要避开这种太浓的佛教氛围的，因为我希望素食能超越信仰的界限。不是只有佛教徒才可以吃素，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能来吃素。不要因为环境上一些刻意的标榜，使得一些跟我们没有相同信仰的人失去了接受素食的机会。
餐厅开张之前，我从来没请师父去过，因为我怕师父看了之后不满意，有反对意见。要是师父让我改，我又不能违背师父的意思，可是我心里又不太乐意，所以就一直没请师父去。开张的时候，我请师父去开光洒净，心里特别地惴惴不安，担心师父会有反对意见。没想到，师父进去之后第一句话是：嗯，很有品味，很优雅！一下子，我悬着的心就放下来了。
我真的特别感激我们师父，而且我觉得我就是师父的弟子，我的这种很离经叛道的想法，师父竟然会接受，会支持。
明影法师：其实您的这种想法正好符合了柏林精神，一个是开放，一个是融入。
夏居士：我想，好多事都是暗合的。事实证明，我的定位很准确。最初的客人是从我的朋友圈开始往外扩散的——我的朋友当然是佛教徒居多，他们的朋友不一定也是佛教徒了，很多人来了，文化界、演艺界的人士来了，包括基督教的信徒，我听说有天主教教会很高层的人也来过，这里成了一个很开放的地方。大家都很喜欢，佛教徒也很喜欢。其实佛教徒和顺乎善法的东西，是很相应的。这样就达到了当初设计时的目的。
再谈“荷塘月色”的特色，这个特色遵循了师父的指导。师父当时说：“做素菜一定要素形、素名、素味，佛教徒做素餐厅，应该遵循这个原则。”传统的素食餐厅走的都是以素仿荤的路子，所谓以素仿荤，就是把豆制品做成鸡的形状、鸭的形状、牛排的形状，味道上也跟荤的一样。
明影法师：骨子里还是肉食文化。
夏居士：对。它的包装是肉食的。
明影法师：素食内容，荤食包装，这个叫做犯意杀。
夏居士：对。师父当时就说，佛教讲身、口、意三业，如果我喝的这杯是水，但如果把它想成是酒，那它就是酒，所以意念很重要。师父的这个开示体现了修行人对于自己细微的意念和行为的护持，让我茅塞顿开。
师父们在寺院里吃的都是素形、素名、素味的食物，我们在开素餐厅的时候也要善加护持吃素人的意念，这个意义特别深远。从生意的角度来说，这也是一大特色。“荷塘月色”进来的半成品，就是素鸡素鸭，很像，乍一看，你可能根本不知道这是素的。我曾经听说有家素餐厅请哪位大德高僧去，端上来的就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素鸭，那位大德当时就起身离开了。所以我们把这个荤形一并打破了，全是素形。
我们也没有沿用其它餐厅的名称，比方说他们的菜还叫鱼香肉丝、宫保鸡丁，我们就用素名。明影师父也曾参与过。
明影法师：第一次试餐的时候，我也在场。
夏居士：对。第一次试餐的时候请了一些好朋友、师兄弟，大家一起来评判提意见。
明影法师：当时我还是居士。
夏居士：是的。那次主要是针对味道提意见，名字上大家也有一些建议。
印象最深的就是快开张了要制作菜谱，但是还有那么多的菜没有名字。我就把全家人叫去了，他们都是知识分子，我坚持要素名，上一道菜就逼着他们起一个名字。他们说：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家都叫宫保鸡丁，你干嘛非要这么标新立异？有时候，他们随便说一个名字我还不满意。我说：不行，再换。一道菜上来半天也不让他们吃，一动筷子，色香味形就破坏了，起名字更困难。后来他们只好求饶，让我别折磨他们了。他们走了之后，我就自己一点一点地弄，把素名做出来了。
素味也是其他饭店不太注重的。如果用肉食文化包装，那就一定会把素的东西做得尽量像肉，取材也都是那种半成品，而我们一开始就坚持少用半成品，多从新鲜的蔬菜水果中取材，制作之后尽量保留它天然的味道。素形、素名、素味，是我们的一个特色。
体现佛教文化的另一个特色，就是在餐厅旁边的屋子里开辟了一间书坊。客人可以在那儿看书，也可以买书，这其中就有佛教的书籍。
我想，客人来了，他在吃饭的时候不用那些香烟缭绕的东西去环绕他，给他压迫感，但是他吃完饭或是吃饭之前，可以进书坊看一会儿书。这个时候，我就要对他的精神有一个——
明影法师：精神食粮的供养。
夏居士：对，有一个供养。明影师父这个词用得太好了，对他的精神有一个供养。我刚才想用“侵略”这个词。
这个是我的特色，我在书坊里要突出佛教文化和传统文化的特色。
明影法师：夏居士体会到，佛教文化、传统的东方文化才是我们这个时代最急需的、最宝贵的，她愿意把她体验到的最宝贵的东西来供养“荷塘月色”的每一位客人。这个发心非常殊胜。
刚才夏居士讲到她对素食餐厅的定位时有一个很重要的观念，就是在家居士如何把我们的工作、事业定好位。这里面不要有太多宗教的气氛，因为佛法的精神在任何事物当中都能很好地体现出来。
佛法的精神是什么呢？虚云老和尚讲：佛法的经典有三藏十二部之多，但概括起来只有两个字——因果。因果体现在具体的事情上就是因缘生法。任何一个法，不管是素食餐厅还是书坊，还是任何一个科研课题，或者是上学，或者是家庭，都有它具体的因缘变化的规律。合适的因缘具备了它就能成功，这个因缘不具备就不能成功，这就是因缘生法，它是遍一切处的。因缘生法是佛法的核心。佛教的许多形式，如烧香、供佛像等，要表达的就是因缘生法的精神。你想做什么事业，比如说你想开一个素食餐厅，那你就要想你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客户，怎么样才能让大家喜欢这个餐厅。佛法的精神是遍一切处的，一定是符合了规律，这个餐厅才能办得下去，不符合就不能成功。店里面放了多少声佛号，摆了多少佛像，烧了多少香，也只是为了帮助我们发菩提心、立修行志，帮助我们认识“因缘生法”这一宇宙人生的根本真理。这一点，大家要是体会到了，可以研究一下自己的工作，怎么样才能够符合因缘生法的规律，也可以研究那些成功人士的经历。符合条件就能成功，不符合条件就会失败。在这一点上，佛法对我们的加持是启发我们去认识因缘生法，帮助我们完成这个因缘，而不可能离开具体的因缘之外还有个其他的佛法。很多居士认为我们拜了佛，其他事情就都可以不管了，策划也不如法、不客观，目标定得也不合理，说我们多打几次普佛，多供几次斋，结果肯定就能怎样怎样，这些想法都是盲目的，是违背佛法宗旨的。
有一个问题也是我一直想问的。夏居士以前从事的是很前卫、很有影响的工作，开餐厅之后则要面临许多具体的事情，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可能还会陷入柴米油盐等琐碎的事情之中，从工作角度来讲似乎是一种退步，您怎么面对这种变化，怎么处理这些相对琐碎且乏味的事情呢？
夏居士：谢谢明影师父给我一个诉苦的机会。刚才讲到“荷塘月色”特点的时候，你们可能看到我挺兴奋挺得意的，其实这背后有好多辛酸平时没有机会说，现在回到了家，跟家里的人倾诉一下吧。
“荷塘月色”从筹备到开业，所面临的事情是之前根本想不到的。当初我那么坚定地要做是缘于佛法的加持，也是自己的一个宿愿，但后来回想起来，也是因为我的无知，所以无畏。如果知道这之后的艰辛，也许我迈不开那一步。
“荷塘月色”的每一盏灯都是我亲手买的，水泥沙子也是我买的，所有的都是我一个人一手弄起来的。虽然筹备的时候很辛苦，装修的时候有很多的困难，也很累，但总觉得有盼头——开张了就好了，所以烦恼不是太多。我记得很清楚，装修的时候我把一个新的羽绒服给穿破了。每天一早起来就想今天买什么，脑子里装了一大堆单子，从这个市场跑到那个市场。太阳老高的时候进到市场里，感觉没过多久，突然就听见打铃了，要关门了，等我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嘿，午饭还没吃呢！书坊和餐厅的营业执照也都是我一个人去办的。那时候虽然累，但很高兴，充满了希望。
开张之后我才发现，这只是万里长征刚走完第一步。所谓的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做餐厅少哪一样都不行，以前在家里没有做过的事情现在都要去做。因为不知道以后的经营会怎么样，于是我吸取其他素餐厅的教训，一定要把成本压到最低，让我的资金能够支撑下去。在人力方面我就很节省，我自己一个人同时做好几个人的事情，包括端盘子这些活我都会亲自去做。一会儿卫生间的马桶坏了来找我，一会儿煤气灶坏了也来找我，反正我在家里不用面对的事情在这儿全要面对。
自己在家如果非要吃饭，我宁肯煮碗方便面，不会做饭也不会去炒菜，能简单就简单。可是在餐厅，对客人一丝一毫都不能简单。你只要对一个客人在一个地方简单了，他就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所以那时候每天被这些柴米油盐的事包围着。一个师兄弟曾跟我说：“小夏，怎么你的智商越来越低了，咱们做点高智商的工作行不行，怎么开始卖上包子面条了？”当时我不觉得，后来我想与其这样，何必要上大学呢？我要知道每天尽是这些事，就不用去上大学了！
想想也是。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堂堂皇皇的。自从开了餐厅以后，每天穿一件破羽绒服去跑市场。你们没有去过批发市场，蔬菜堆积如山，酱油、醋都是成箱买的，盐、白糖都是成麻袋买的。那时候的烦恼太多了。有时候我觉得已经坚持不下去了，我的意义在哪儿呢？我要让大家吃素，可不可以用别的方式？干嘛要把自己滚到这么一个琐碎的泥潭里？我可不可以发挥自己更大的价值呢？我有一段时间怀疑自己有抑郁症，很多心结解不开，又不得不去面对。即使如此，我没有一天不去餐厅，真的是很敬业。
明影法师：一个伟大的事业离不开琐碎的工作。像这样的经历，在以后的生活和工作当中，我们的营员可能也会遇到，大家要有心理准备。
夏居士：当时我面临的困难不是我做不了这些具体的事情，而是心理上的问题。幸亏我是佛弟子，幸亏我亲近师父，幸亏在“荷塘月色”开办之前，有一年的时间经常到寺院里来体验修行生活，给我打下了一个很好的基础。最重要的是三宝的加持，是师父的引导，给了我巨大的精神支持。
记得有一次，师父到我那儿去吃饭，我就跟见到自己的长辈似的一下子觉得特别委屈。我跟师父说：“师父修寺需要钱，要不我就去做点赚大钱的事帮师父修寺吧？”师父语重心长地跟我说：“捐钱的事会有很多人做，你这是在做道场。”师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荷塘月色”会是个道场。
明影法师：因为我们这个时代特别需要健康的文化、顺乎善法的文化。
夏居士：我想这可能是师父提倡的生活禅的精神，也是柏林精神的一个方面。师父说：“你知道吗，你这个地方能接引多少人？能让多少人对吃素发起一个向往之心，因此而接受佛法？”
明影法师：对，他来一次“荷塘月色”就少吃一次生猛海鲜。每来一次，就能减少一次杀生的因缘。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跟道场的作用是一样的。
夏居士：我做素食餐厅源于一种特别朴素的想法。记得有一次从家出来，我前面的那辆车装得满满的都是活着的猪，我想一定是从什么地方送到屠宰场的，当时特别难过。看着那车猪，我就想，一定要做能够帮它们脱离痛苦和宰杀的事情。《金光明经》里有一段讲到佛陀在因地的时候以身饲虎，每次看到这里，我总是泪流满面，特别感动。那本经的后面也讲到了印经的人怎么发心吃素的故事。于是，我就有一个很坚定的信念，一定要做一个素餐厅。直到“荷塘月色”开业，我还是这种很朴素的、很感性的想法，没有提升到什么理论的认识上。师父的这句话一下子就给我点明了，原来这些平凡琐碎的事情同样也是有意义的。
如果我们只是确定了一个很高远的目标，却什么都不做，一切都会成为空谈。但是在达到目标的过程中一定会有一些很细小甚至很琐碎的事情与目标相关联，如果我们的目标没变，初心不改，所有的努力就都是有意义的。
记得在“荷塘月色”开张半年的时候，我实在受不了了，就决然地放下了“荷塘月色”，陪一个朋友到了江西云居山的真如寺。那里是虚云老和尚圆寂的道场。我想，你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管了！我要是继续待在那里，可能会疯掉，我得出去几天。到了真如寺，我就跟几位法师说起了我的烦恼。当时的我，活脱脱就是一个祥林嫂，觉得生活没指望、没头绪，见到谁都要诉上一番苦。我跟师父说：“要是现在回北京，一下火车，有人跟我说“荷塘月色”被一把火烧掉了，我一点儿都不会难过，买张车票扭头就走。”当时已经烦恼到了那个地步。
一位师父说，观音菩萨不会总以让我们顺利的方式予我们以加持的。比如说我掉河里了，观音菩萨会让一只乌龟驮我上岸，或者说地震时我卡在缝里，菩萨会化现把我救出来。观音菩萨对我们的加持，不仅仅以让我们事业顺利、脱离危险、获得成功，或者说让我们当时就会感到很高兴这样的形式来加持，菩萨的加持往往潜伏于我们的困难和挑战中，何不把你每天做的这些事情看成是菩萨对你的加持呢？
一个是我们师父的那句话，这是在办道场；还有一个是这位法师说的话，我要面对的这些琐碎的事情都是观音菩萨对我的加持。这两位师父的话对我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明影法师：刚才夏居士谈到了一个具体的问题，这个问题困扰了许多人，包括我们寺里的师父们或许也面临这样的问题。好多人来到寺里，发现许多师父忙于处理一些特别细小的事情，他们怎么修行呢？也有人误解我们不修行，就是做这些事。那么，我们怎么把最高的理想——上求佛道，下化众生，把一个理想的人生目标与这些具体的琐碎的穿衣吃饭、柴米油盐的生活恰当地统一起来呢？
一般有两种误区，要么就是他的理想很高远，但是跟他的生活不搭界，理想永远无法实现；要么就是完全沉迷于琐碎的工作当中而没有了理想。我们这次夏令营的主题是“安住在责任与义务中”，责任与义务有时是很具体、很琐碎、很平凡的。我自己的体会就是，要把高远的理想和平凡的工作统一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安住在平凡的工作上。生活是无常的，烦恼也是实在的，如果没有一个高远的理想寄托我们的精神，如果不能认识到我们所做的每一件很琐碎很平凡甚至很无聊的事情，跟高远的理想是完全统一的，恐怕就没有办法做到真正的安住。假如我们把工作当成压力，时时以应付差事的心态来面对它，那烦恼就无法解决。
昨天，许教授从心理学上讲到，人有两个愿望，一个是实现大我，还有一个，谁能回答一下？
众多营员：自我超越。
明影法师：对，自我超越。怎么能够使平凡的生活和自我超越与彻底实现生命解脱的理想恰当地统一起来，需要我们每天去研究和体会。毫无疑问，一个没有意义没有目的的人生不是躁动和扭曲的，就是无聊和沉闷的，显然是不可能安住的。但是如何定位人生的意义，我们夏令营的宗旨就体现了这一点：觉悟人生，奉献人生。这种觉悟和奉献，一定是在具体的生活中去实现的。
夏居士：一个修行人一定要做一些具体的实实在在的事情，但同时又不能让自己只埋头于这些具体的事情，应该时时刻刻在精神上超越自己，超越这些琐碎的事情，不忘自己的目标和初心。
明影法师：我们的心里要有一个依止，才能安住于这些平凡的事情。
夏居士：以我自己的体会来说，做同样的事情，不同的心会有完全不同的感受。当我得到了师父和那位法师的教诲回来以后，还是在“荷塘月色”，还是面对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是面对那些客人，我的感受完全不同了。慢慢地把心态调整好了，我的每一天都很快乐。我还跟员工说，我们要珍惜在”“荷塘月色””的机会。
前面曾经说起我看《五福临门》时的疑惑——这口馒头为什么要留到下辈子吃？体验到寺院的修行生活之后，我深深地理解到，一个人要解脱一定要福慧具足，如果福报不够，智慧也不会打开，不会获得最终的解脱。我后来又看到一本书叫《净土资粮》，里面提到每天做的事情都可以把它转化为积累解脱资粮的机会，成为我们最后解脱的因。我就跟员工说，我们在“荷塘月色”工作，有很多积累福报的机会，比如说来我们这里的客人里面有很多高僧大德，当我们为他们服务的时候就为自己积累了很大的福报。我们护持那些来“荷塘月色”吃素的人的心，护持他一颗向善的心，也是在为自己积累福报和资粮。当我觉得每天做的事情都是在积累最终获得解脱的资粮时意义就不一样了，而且每天在处理琐碎事情的时候，我觉得这是观音菩萨对我的加持。如果遇到一个困难，我一定要去克服它。
我很喜欢服务行业，它会训练一个人。这个行业的性质就决定了它把关心别人照顾别人当成份内之事。做餐饮服务，给我提供了这样的机会，使我学会了关心别人。
有一次跟朋友出门，他说：“我发现你会照顾人了！”这些职业的痕迹已经在我的身上显现了出来，而且我觉得能够这样为人服务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如果没有这个餐厅，我想给人家端一碗饭人家也不要；如果没有这个餐厅，我想去告诉人家素食的好处，都没有这个机会。
从那儿之后，“荷塘月色”在我眼里不再是以前那个折磨我的地方，而是一个能让我实现高远目标的平台。
明影法师：它成了你心目中实实在在的道场。
夏居士：我不敢往道场方面想。但事实上，它确实给了我一种训练，一种寺院之外的修行生活的体验。
明影法师：我们师父有一本小册子叫《何处青山不道场》，其中有一个开示与“荷塘月色”的开办过程有关。只要我们有一颗觉悟和奉献的心，有“觉悟人生、奉献人生”的精神，不论走到什么地方，都是在道场里。这也是禅宗精神的体现。
站在大乘佛法的高度来看，每一个人都是法身佛的化身，跟每一个人的接触都是在培植我们的善根和福德，都有体现佛法的机会。如果我们把所遇到的每一件事都当作一种修行，从中体验佛法的精神，修四摄、六度，就能够跟大家建立佛法的因缘。当我们成佛的时候，这些人就会生到我们的国土。或者说这里面有人先于我们成佛，因为我们跟他有具体的接触，跟他有缘，我们就会生到他的国土，就有善知识可以亲近。从这种意义上讲，“荷塘月色”确实是道场，任何一个家庭、一份工作，都是道场。
请夏居士简单地把经营理念以及如何体现佛法的精神给大家做一下介绍吧。
夏居士：“荷塘月色”现在还没有形成一个很系统很完整的企业文化，但是有一个根本的理念，就是“回归自然、尊重生命、关怀健康、崇尚环保”。这是我把一个佛教徒的希望用大家比较能够接受的语言表述了出来。我的员工做的事情比我更琐碎，我希望他们看到一个能够提升人生境界的目标，从中找到人生的意义。
我必须保证自己不忘这个高远的立意，每天一定要给自己一段时间，让心安定下来，真正地去亲近佛法，诵经、拜佛或者是打坐，如此才能保证自己不陷在琐碎的事情里。虽然有师父的加持、指引，但我觉得每天提醒自己是很重要的。有的时候也会带着我们的员工看一些光盘，学习交流一些简单的佛法道理。比方说员工打架，我就跟他讲要结善缘不要结恶缘。
明影法师：夏居士的周围有一些非常优秀的善知识，大家互相影响，互相增上。每一个居士都有很多很精彩的故事和经历，但限于时间关系就不一一地跟大家介绍了。
夏居士：我还有一点要补充，不吐不快的。
如果你选择了一件事情，有一点很重要，就是你要坚持目标，不要轻言放弃。“荷塘月色”从筹备到现在，我有很多次有很多理由可以放弃，但是因为师父的引导，三宝的加持，我都坚持了下来。“荷塘月色”有今天的成绩，让我很欣慰，有一点儿成就感。这种成就感不是来自于“荷塘月色”有多大的名气，赚多少钱，是我有一种战胜自己的成就感——当我懦弱的时候，当我要退却的时候，我坚持了下来。
佛教徒经常讲“随缘”，这两个字我特别怕听。可能我们所谓的随缘很多时候是一种逃避，是自己逃避责任的借口。但是我如果真的这样逃避了，会很遗憾的。
困难、压力和挑战，恰恰也是我们的智慧得以开发和成长的机会。人只有在有压力的时候，才能够看到自己以前没有意识到的那种能力，如果能够解决这个困难，智慧得以显现，我们可能就上了一个台阶。如果轻易放弃，遇到一个困难我们就放弃一件事情，每一次这样的经历就会在心里留下一个结，以后便很难面对类似的事情。与其这样，不如坚持下去，在大家的帮助之下挖掘自己的潜力去克服困难，让自己有一点成就感。我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成长过程。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们前台的员工和后面的服务员不和，前台的几个员工要走，我问他们原因，他们说就因为这个。我说以我个人的体验来讲，我希望你们把这个矛盾解决了再走，否则你会留下一个心结，到别的地方还会有人际关系的问题，你可能又一走了之。既然你在“荷塘月色”，既然我是你的老板，我就要对你负责。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矛盾，我来帮你解决，然后你再离开“荷塘月色”，这样我才会心安。
对我的员工我是这样讲，对我自己也是这样。当时如果一念之差放弃了“荷塘月色”，我今天会有一个很大的心结，也许永远不会自己去创业了，但是在三宝的加持之下，在师父们的加持下，我走过来了，到今天有一点点战胜自己的成就感，我非常感谢师父，感谢法师们，感谢三宝的加持。
皈依这么多年，学佛也有一段时间，我不像别的居士那样常在梦里见到佛菩萨，在大殿里看到佛像放光，我从来没有这种体验。我去八大处看佛牙舍利，别人都看到了佛或什么的，而我只看到了佛牙。但是我做“荷塘月色”，从筹备到现在，每时每刻我都能感觉到三宝的加持，每时每刻我都能感觉到观音菩萨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观音菩萨时刻在慈悲地关怀着我，让我获得一点点的成功，也给我一点点的磨难，让我做一些喜欢的事情，又让我做一些不喜欢的事情。观音菩萨在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关怀着我，从来没有舍离过我。师父也是这样，前面那么多年我虽然亲近师父，但是不懂佛法，可师父从来没有因此而嫌弃过我，放弃过我。在我每一次遇到困难的时候，师父或者是亲自来指导我，或者是托别的居士来转达，这就是师父对我的加持和关心。我常常觉得师父是观音菩萨派来的，师父在我眼里就是观音菩萨的化身。
我的很多客人喜欢“荷塘月色”更甚于我，有的客人带朋友来的时候，他们就像主人一样，带着他的客人在“荷塘月色”参观，看完餐厅看书坊。有一次，我坐在那儿，眼瞅着这个过程的发生，心里很感动！有这样的客人，只要有一个，“荷塘月色”就永远不应该关张，永远要为他们服务。当时的我正好烦恼重重，我想这人一定是观音菩萨派来鼓励我的。
一个人做事情可以不成功，但是做人坚决不能停顿。我们可能很努力，可是事情不一定成功。这种情况很多。做事的过程对我们来说很有意义，在一个失败的过程当中，我们会体验到很多很有意义的人生经历，对我们的人生会有一个很大的提高和促进。
明影法师：刚才夏居士讲到对随缘的认识，这也反映了许多居士对随缘的误解。随缘放下与精进不息是统一的，都是柏林精神的一部分，在我们师父以及很多善知识的身上都有所体现。这两者怎么统一呢？即在因上精进不息，在果上随缘放下。
接下来我想回顾一下夏居士学佛的整个过程，从几个阶段把它划分一下。这个过程恐怕是我们许多人都要走过的，或者说大家正处在其中的某一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初闻佛法，信仰朴素而朦胧。她讲了与生俱来的对佛法的信心，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种信心应该是过去善根的体现，但内心并不安静，生活没有明确的目的，其表现就是经常换工作。
第二个阶段是见到师父，皈依三宝，并支持师父弘法利生的事业；护持僧团，护持柏林寺，也经常来寺院；有了明确的人生理想，工作、生活更有动力了。去见师父，来参加夏令营，打斋供僧，这是许多居士所要经过的阶段。这个阶段的修行是一些具体的事情，以供养三宝、护持僧团和参与公益事业为主，同时利用闲暇时间研读经典。它跟生活和工作是并行不悖的，是对生活和工作的调节，是对精神的安顿。
第三个阶段是事业的转折期。许多人的问题就出在这个阶段，做一些无聊的事情，浪费很多的光阴。夏居士因为亲近我们的师父，亲近佛法，把大量空出来的时间用在了精进修行上，除了在生活中坚持诵经、用功之外，还经常到寺院参加拜忏、诵经、禅七等共修法会。这段修行的经历成为“荷塘月色”素食餐厅的精神背景。
第四个阶段是“荷塘月色”素食餐厅开始创办，经历了种种曲折之后对佛法的认识和体验愈加深刻。如何给企业定位，如何建立企业的文化和形象，她把对佛法的认识和体验，也可以说是对“柏林精神”的认识和体验融会到了工作当中，把生活、工作和修行统一了起来，经过种种的考验，走过了很不平凡的经历，取得了非常成功的结果。
感谢夏居士跟我们分享她的学佛经历和佛法的受用，夏居士使我们看到了生活禅在生活里面的具体体现，同时也让我们感受到了生活禅的理念具有很强的操作性。生活与修行并不矛盾，只有把生活与修行有机地融合在一起，才能够真正得到佛法的受用。
[ 据2004年第十二届生活禅夏令营的开示录音整理 ]
——明影法师对话夏泽红居士
明影法师：很荣幸与夏居士一起进行佛法的交流。我和夏居士相识大概是在1998年，这之前经常听师父净慧长老提到夏居士。夏居士是生活禅夏令营的第一届营员和赞助人，12 年来，她的亲自参与和赞助支持未曾间断。
在我出家以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经常与夏居士和我们师父的其他弟子一起念佛、诵经，来寺里参加活动。夏居士给我的印象很深刻，对于佛法和善法，她总是有着特别饱满的热情，而且学佛修行与生活工作的关系也处理得特别好。可以说，夏居士是我在修行上的善知识之一，从她的身上，我看到了菩萨精神。因此，我想借此机会与大家一起深入地了解一下夏居士是如何接触佛法、如何亲近师父、如何把修行与工作和生活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并取得了出色成绩的。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您对佛法的信心是从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
夏居士：谢谢明影师父的鼓励。
对不起，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说几句话。很感谢明海大和尚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能在此把这几年生活和工作的体会向大家汇报一下。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到柏林寺的讲台上讲话，更想不到底下会坐了这么多人，对我来说这是一场挑战。
我跟柏林寺的缘分已有12 年了。12 年前，我初进柏林寺时，深受净慧长老、明海大和尚的教诲。今天，就像回到家里向我的家人汇报我的工作和生活情况一样，很是亲切。看到台下这么多营员，我就想起了12 年前的自己，好像时光倒流，自己又变年轻了。
下面我就回答明影师父的问题。
我觉得我天生就是信佛的。很小的时候，在我所能读到的书籍里跟佛教有关的内容并不多，但是每当字里行间捕捉到寺院、出家人、修行生活等字眼时，我就感觉非常亲切，我们之间仿佛有一种天然的联系，我想我应该信点什么。
小时候看《红楼梦》，那么多的人物里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比丘尼妙玉，她那种清净无染的生活令人向往。工作中会接触很多人，有的人了解到我的信仰时，总是很吃惊：啊，原来你是佛教徒！他们认为，信佛的人一定是在生活中经历了很大的打击，走投无路了才会躲到佛门里逃避尘世间的痛苦。对我来说，不是这样的。我回答所有人时都说：我信佛是天生的。后来，我认识了我们的师父净慧长老，感谢师父把我引进佛门，终于回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
明影法师：从您对佛法与生俱来的信心可以引发我们对于三世因果的一些思考——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就信佛，而有些人虽然长时间接触佛法却始终不能建立信心? 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就信仰其他宗教？这一定与他前世的经历有关系，同时也可以作为人有前世且生命有着无穷尽历史的间接证明。
夏居士：从我的体验来说，我是相信有前世的。我也相信我在前世一定也有很深的佛缘。
明影法师：您是哪一年见到师父的？是什么因缘与师父相识的？
夏居士： 我见到师父是在1993年7月初的一天，那天早晨，我先生说要带我去见一位大师，要皈依。事情太突然，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问他：什么是皈依？是什么形式？皈依之后应该怎么做？他也不太懂。我就想，我一定要看一些书，弄明白之后再皈依。但是当时由不得我，他说已经联系好了。我想，去看看也好，或许可以解开心头的这些疑惑。
我们刚到广济寺，皈依仪式便开始了。我就这样见到了师父，进了佛门。特别高兴，也有一些疑惑未解的遗憾。
现在想起来很感谢那一天，它决定了我今后的生活，也为以前28年的生命划上了一个句号，不知不觉中开启了一个全新的历程。所以，我很感谢当年让我参加了皈依仪式的那位师兄。当时，他把经书在我头上轻轻一触碰，我便跪了下去。前两天我在“荷塘月色”请他吃饭，还说：“当时如果不是您，我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皈依，才能亲近师父。”一直很感谢他。
因此，我有一个真实的体会，有的时候不一定什么事情都搞清楚才进去，尤其是与信仰有关的事情。很多事情机缘没到的时候，我们是不容易搞清的，但是如果进去了，就会有很多增上的因缘，能够更快地解开疑惑，真正地投入进去。
今天在座的都是年轻人，可能有些人有跟我当年同样的想法。比如说，在咱们夏令营结束的时候，可能也会有皈依仪式，借着这个机会，我说出自己的体会，帮大家作一个抉择。如果心里认为跟柏林寺有缘，跟佛法很相应，那就进来以后再去了解，这样会使自已增加很多增上的因缘。
明影法师：有很多老人，他们没有太多的文化，也没有对佛法的充分理解，但是他们很虔诚，很精进，也很有受用。事实上，他们这种看似盲目的信仰有着非常深的因缘，和他们宿世的积累有关。对佛法有感情，愿意信，这是过去信仰的一种积累。
能不能给我们讲一下您见到师父以前的学习和工作情况？
夏居士：1987年，我从中国政法大学毕业。随后的五六年，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动荡不安。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司法部，一年多以后便离开了。离开的原因从表面来看是不太喜欢做机关工作，每天喝茶看报纸，没什么太多的事，觉得无聊，浪费了光阴。年轻人总是想做一番事业的，我就从司法部出来了。我是我们这批毕业生中第一个离开原单位的人。先是到了一家外企，之后考托福出国，没多久又回到了国内，到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我到律师事务所的时候还是比较早的，不是合伙人制，也算是国家机关的一部分。时间不长，又到一家美国公司做销售，这期间就遇到了师父。大家也能听得出来，短短几年我换了五六份工作。
明影法师：现在换工作成了一种时尚。我听说，有些公司一年下来能够留下来的人很少。这种频繁地更换调整也许是没有找到自己满意的工作，也许是没能从精神上找到一个安顿自己的依止。
夏居士：学佛之后我认识到深层的原因其实就是心理上的不安定，没有心安。不心安就总是换工作，总是觉得还会有更好的，一山望着一山高，期待遇到更合适的。
明影法师：您是我们第一届夏令营的营员和赞助人，请您给大家介绍一下，第一次参加夏令营时的情况吧。
夏居士：这样一说起来好像挺老资格的，一下子就推到 12 年以前了。可能因为我姓夏，所以就跟夏令营特别有缘。第一次见到师父是在7月初的一天。师父说，过几天柏林寺有一个生活禅夏令营，你可以去参加一下。大概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我就到了柏林寺。
来的路上，我依然毫无概念。因为在此之前，我没有到过以修行生活为主的寺院，所以当我一进入柏林寺的大门，那时候有没有山门我都不记得了，反正进了柏林寺的地界以后，清幽静谧，令人心旷神怡。抬眼望去，柏林寺的上空湛蓝湛蓝的，仿佛赵县全部的精华都在这里了。寺院与外面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跟我自己 20多年来生活的世界也有很大的不同。常住的师父们都是那么地和善、亲切、友好，每个人都笑脸相迎，而我们这些来参加夏令营的营员，可能因为抱着放下事缘，到一个清净的地方接受心灵洗礼的心态，也都很友好很平和，求知求法的愿望很强烈。
那时候寺里的建设比现在可差太多了，只有一个普光明殿。听课基本上是露天的，只用帆布搭了一个顶棚，四周敞开。风是挡不住的，只能挡一下太阳，挡一下雨。很多人坐在一条长条凳上听课，没有桌子，很艰苦。
明影法师：这是您见到师父、皈依三宝之后多久的事情？
夏居士：半个月。
明影法师：半个月！回去之后，您的生活、工作跟此前相比有没有变化呢？
夏居士：第一次来夏令营，只待了两天，因为我那份工作刚刚起步，很忙。我想，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自己太懵懵懂懂了，老师们讲课说的都是佛教的术语，我根本就听不懂。即使老师作了细致的解释，可我一转眼就忘了，很愚痴。现在想来，就是自己在轮回当中流转得太久了，一点智慧的灵光都没有。但是当我走出寺门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对寺院、对师父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
回想第一次的夏令营经历，我印象最深的是在柏林寺感受到了一种精神，它使我深受鼓舞，使我在回去之后充满了干劲和力量，基本上一天要工作二十来个小时。
我看到了柏林寺师父们的生活。那时候，老和尚和明海大和尚特别忙。寺里的条件那么差，可是师父还要给想学佛的年轻人创造一个参加夏令营的机会，这种精神让我特别感动。我还听说，师父刚到柏林寺时，整个寺院只有一座赵州老和尚的舍利塔，歪歪扭扭，残破寥落。这种精神，给了我很大的鼓舞，当工作劳累的时候，或者遇到事情心情烦躁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起在柏林寺的那两天所看到的一切。这种精神到现在还铭刻在心。
明影法师：您能不能把这种精神描述一下？
夏居士：这是一个比较难的题目。我觉得以我有限的词汇来说，可以用精进、奉献或普度众生来形容。明影师父还是您来说吧。
明影法师：这些年，我一直留心在师父身上探求佛法，从我们师父的言行和生活当中体会佛法，体会师父的精神，也体会佛法的精神。我记得，师父曾提到过“柏林精神”这一概念。昨天，明海大和尚在开营式的讲话中也提到，要有“开放、融入、承担”的精神。
夏居士：对！开放胸怀，融入大众，承担责任，承担苦难。
明影法师：大和尚在开营式讲话中提到：“正信的佛教徒应该是开放的，向他人开放，向社会开放，向责任和义务开放；不是偏执的，而是融入的，融入家庭，融入社会，融入周围的人群；不是逃避的，而是承担的，承担责任，承担义务的挑战，承担人生的苦难。”我觉得这也是禅宗直下承担的精神。能不能这样来体会？
夏居士：也可以说这就是菩萨的精神，禅宗的精神。
明影法师：“觉悟人生，奉献人生”，这是生活禅夏令营的宗旨，也是大乘菩萨的精神在我们这个时代的体现。师父在法语里反复强调，要我们“在尽责中求满足，在义务中求心安，在奉献中求幸福，在无我中求进取，在生活中透禅机，在保任中证解脱”。这是师父从虚云老和尚、从禅宗多年的修学里，提取出来的特别当机的大乘佛法的精神。
夏居士：明影师父刚才说的这些，每次夏令营的时候也都听我们的师父提过，印象挺深的。每一年听到之后，自己的理解都会不同，可能这次来在这一点上理解得比较深，下一次来的时候自己的状态正好在那一点上，对那句话的理解就深一点。我们的柏林精神要靠我们所有的人一点一点地去体会，在自己的工作生活中一一去实践。对吗？
明影法师：是的。这种精神不只属于我们师父自己，也属于我们常住的每一位师父，属于每一位支持柏林寺恢复重建、参与柏林寺各项弘法活动的护法、居士，属于我们12 届以来以及未来每一届夏令营的营员们。在生活当中体会佛法，运用佛法，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成为柏林精神的实践者。
请您谈一谈这几年您的工作、生活和修行的具体情况如何？
夏居士：说起来很惭愧。这些年来，工作和生活仍在继续，可是“修行”两字真的是谈不上。一说起来，我就觉得很后悔。每次人家问我：你学佛多少年了？我说我信佛是天生的，可学佛或者说修行的时间很短，只是近四年来的事情。
我在皈依之后有那么六七年的时间，都是处于一种很不自觉的状态之下。师父辑录的《在家教徒必读经典》，从来没有读过，我不太敢读。因为在柏林寺上早晚课时，一看《楞严咒》就觉得晕，好容易刚找到这一个字，一下子又不知道念到哪儿去了，再跟着翻、找，翻、找，头晕脑胀，特别难受。当时的印象就是：佛经，我肯定看不懂！
我第一次诵经的心理很不纯正。今天，我真的是把大家当亲人一样，坦率地说说我的一些真实感受和经历。我听说自己的两个“竞争对手”正在诵持《普贤菩萨行愿品》，好胜心使然，我也打开了《普贤菩萨行愿品》，读了一遍，竟欣喜地发现原来也有自己能读懂的经！
那几年的光阴真的都浪费了。本来我那么早亲近师父，那么早来柏林寺，那么早认识了这里的法师，却像林黛玉初进荣国府一样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总怕出错。我总觉得别人说出来的都是佛言佛语，自己说出来的话太俗气，所以不敢多说，也不敢向师父请教什么。我想，自己提的问题太幼稚了，别人可能不太愿意回答我。就这样，自己为自己设置了好多年的障碍。
那时候，心里常存一种敬畏，以致失去了应有的清醒和理智。在广济寺的时候，碰到一位老居士，他带我去他家做客，进门之前我就一直在猜想，一个居士的家是什么样的——我忘了自己也是居士。进门之后，他让我坐下，并问我：“我煮了粥，你喝不喝？”啊？他还喝粥呢？原来修行人也喝粥的！（众笑）
明影法师 ：夏居士不仅是夏令营的参与者、赞助人，我们师父好多的弘法事业，包括赞助当时的《禅》刊等，她和她的先生曾京怡都不遗余力地给予了支持，对柏林寺的恢复重建和发展壮大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这一点她却很少提及。
夏居士：那时候，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供养。第一次来夏令营时，听课的地方太过简陋，给我的印象太深了，回去之后就想尽己所能帮助师父修一个能让大家安心听课的地方。
我接受佛教的一些观点，是从一本叫做《五福临门》的书上。书很薄，也很浅显，讲的是人天福报，可能很多师父都不会给初入佛门的人推荐它。1994 年，一位师兄把这本书推荐给我。我一看，里面讲的都是因果、轮回，种了这个因就能得那个果，供鲜花能够长得漂亮，修路的人以后会顺利等。做善事如同把钱存在银行里一样，比如供养三宝，就像有钱的时候存进去，以后当你有急难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用。可是我那会儿没有想太多，我这个人其实功利心不是太强，不会算计这些。通过这本书，我知道了一些关于因果和人间福报的道理。但是，内心常存疑惑：这辈子把那么多的福报存了进去，来生我可能还会花，花完了怎么办呢？比如这个人有很大的福报，做了很多善事，来生可能成为了国王，等于存进了一百万，又一下子把一百万都拿出来用了。如果我总是这样存这样花有什么意义呢？我存钱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存钱是为了以后花的方便，那还不如现在花光，来生享受和现在享受不是差不多吗？今天少吃一口馒头，来生多吃一口馒头，我觉得意义不是很大。怎样能让我不必担心福报的消耗，最终获得生命的解脱呢？那时候还没有看到什么书，可以让我找到一个终极答案。
明影法师：这种体会特别宝贵，它属于菩提心的自然作用。修好人天乘，有一个健康安乐的生活，为我们未来的生命积累福报福德的基础，这也是佛法。
夏居士：学佛应该福慧双修，没有福报，智慧也很难增长，所以说佛是两足尊，福报也是应该积累的。后来，我的想法也有了一些改变。
明影法师：是的，您刚才说到不太在乎福报的积累，而有追求更高目标的想法，这本身就是一种菩提心的表现。佛教与其他宗教相比，一个显著特质就是当下解脱，当下就把我们本身所具备的如来藏的功德开发出来，而不仅仅是寄托于来生。我们说的当下修行、当下成就，都是在当下发生的，一切的果报都是在当下圆满的。积累人天乘的福报，是一种基础的修行。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人天乘的圆满是我们的必经之路。所以一面要认真地积累修行的资粮，圆满我们人天乘的人格，同时又要直接地开发我们的佛性智慧，探求人生最圆满的境界。两者不可偏废。
夏居士：谢谢明影师父。刚才师父说话的时候，我有一个特别大的感触，我们大家，尤其是初学佛的人，可能潜意识里有很多的认识，没有办法从佛法的角度予以理解。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多亲近法师，把我们的想法告诉他们，请他们来点拨一下，这样会使我们在生活中意识更明确，别再像我那样糊里糊涂的。
明影法师：您开办“荷塘月色”素食餐厅是怎样一个缘起，中间有哪些经历，能不能跟大家分享一下？
夏居士：说起来话长。刚皈依不久，有一次跟师父聊天时我特别随意地说了一句：“师父，我想做一个素餐厅。”我从小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记得上高中的时候，老师问我们想干什么，我居然说想开一个面馆，或者卖冰棍也行。我觉得自己天生就跟服务行业有缘，开一个餐厅可以为人们提供服务，也可以跟很多人交流，是我喜欢做的事，也是一个很久的愿望。那天，就跟师父提起了这事。大概半个月以后，我突然接到了师父的电话。师父说：“小夏，你不是想开素餐馆吗？西市那儿有个两层楼，位置很好，你可以在那儿开。”我当时还在做销售，特别忙，连想都没想我会放下工作，有时间有精力做别的事情，但是师父的电话让我知道，噢，原来师父对这事这么重视！
我的潜意识里便坚定了这个念头：要开一个素餐厅。
我做了五六年的销售工作。通过做事情，对我性格的磨练和习惯的养成有很大影响。很突然的一个因缘，这份工作就停止了。以前，自己好像是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突然间有了大把的时间很不习惯，就像长期缺氧的人，一旦给他充足的氧气他会不适应，还会晕。所以我就千方百计地找事情，好把空出来的时间填补上。
1998年我到美国住了一段时间。之前也常去，或学习，或出差，而这次是租一套房子，深入到美国人的日常生活，体味异国的生活。就在这段时间里做素食的因缘成熟了。
当时到美国一方面想到那儿看看，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另一方面也是想寻找项目，看看下一步能做些什么。我住的那个城市很小，但是有好几家素餐厅，都是印度素食。那个时候我基本上也吃素了，所以经常去。这期间遇到了感恩节，报纸上的一则消息再一次触动了我做素食的想法。报纸上说一家公司用豆腐制作火鸡，当年的订单源源不断。这家公司的生意曾经跌宕起伏，成立之初这种素火鸡几乎无人问津，刚刚过了两三年已经供不应求了。
我就想，也许我做素餐厅的机会来了。我就给国内的亲戚打电话，让他们帮助了解一下北京的素餐厅市场怎么样。我特别希望他们说：这个市场太好了，你回来吧，咱们一起做。但是，他们的回答让我大失所望。他们说：别想了，这个做不起来！他们还向周围的人做了一个民意调查——如果新开一家素餐厅你会去吗？答案很一致：不去！
在我对素餐厅充满热情且踌躇满志的时候，我得到了大家一个否定的答复。
明影法师：现在北京的素食行业，包括“荷塘月色”餐厅，是怎样一个情况呢？让我们先来分享一下成果吧。
夏居士：北京的素食餐厅越来越多，现在我们“荷塘月色”有十三四个兄弟餐厅，这个家庭正在日益壮大。
明影法师：经营状况怎么样？人们对于素食的印象有改变吗？
夏居士：“荷塘月色”是北京开的第三家素餐厅，之前有一家国营的，很老的字号，还有一家是国外基金会的背景。“荷塘月色”是第三家，之后陆续涌现的那些家也都是居士开的，生意也都不错。应该说，现在素食理念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但当时我真觉得是在孤军奋战。
明影法师：“荷塘月色”开办之前，大家都为夏居士捏了一把汗。曾经也有好多素食餐厅请师父关心、加持，但是几个月后便因少人问津而关门了。几年下来，夏居士的素食餐厅能够取得那么好的成绩，我们也很感慨。您是如何把佛法的精神融入到经营之中的，能不能给我们做一个详细的介绍？
夏居士：明影师父的这个问题比较大，我就一点一点地说吧。在美国听到让我很失望的回答后，我还是回来了。
做事情你要从两方面去想。素食市场不好，没有人吃，那没有人做不是更不好吗？从商业的角度来说，我来开拓这个市场，机会会很多。还有，素餐厅这件事，师父把它看得很重，以前我没有时间做，现在没事了，为什么不做呢？
在这之前，我虽然还没有开始体验修行的生活，但我对师父很有感情。而且，我这个人有时候不太在乎别人说什么，只要自己的想法明确了，无论环境怎么样，我还是会坚持的。
回来之后，因缘也不是那么快就成熟的，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是一个空档。那段时间经常来柏林寺亲近老和尚，亲近师父们，体验寺院生活，也去了其他的寺院感受修行的生活，这为我以后做“荷塘月色”提供了很有力的铺垫。同时，开始看一些书，对出离、解脱这些根本的究竟的佛法有了一点点的认识，也接触了一些居士。我真的觉得我很幸运，周围的朋友都是很精进地在学佛修行，他们给了我很多鼓励。在寺院的种种体验，也坚定了我要把素食餐厅开下去的想法。
下面的这段话是转述一位师父的，我觉得对自己很有指导，就把它记了下来。他说：“因为佛教重视出离，所以一些佛教徒或是社会人士就认为，想修行就要脱离正常的工作，把生活与修行视为一对天然的矛盾。一旦信佛了，就什么都不愿意做，错误地把逃避当作出离。其实一个佛教徒对社会、对家庭、对朋友应该有高于普通人的承担精神。佛陀在八正道的教育当中讲到了正命和正业，正命是正确的生存方式，正业是正确的谋生方式。在世俗谛上，佛法肯定现实生活的合理性。”这些话给了我很大的鼓励，让我做了一个正确的抉择。无论怎样，我一定要把素食餐厅开起来。
明影法师：讲了一个多小时了，营员们可能有些疲劳，大家可以活动一下。如果谁有问题现在可以做一个简短的提问。
营员：您好，夏居士！很高兴能有机会来到柏林禅寺，能够认识您。人们说商场如战场，您怎么理解？
夏居士：“商场如战场”是大家经常听到的一句话。以一个学佛人的心来说，商场不是战场，它是一个广结善缘的平台。我们师父一直教导我们要把一切恶缘转化为善缘，要广结善缘。如果我们以佛法作指导，很多事情、很多冲突，我们都可以将它转化，对手也可以转化为我们的朋友。我在“荷塘月色”这几年也面临过竞争，也有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在处理这些问题的时候，如果我还没有迷失，还记得自己是一个佛教徒，我都会牢记师父的教导，以广结善缘为原则，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把恶缘转化为善缘。所以对我来说，我没有觉得商场如战场。
营员：您刚才提到一开始跟不上早课，读不懂佛经，我也有同样的感受。年轻人都比较浮躁，佛经又都是繁体字，还是古文，感觉难度很大。请问您后来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夏居士：毕业这么多年，我看的书很少，有时我常常跟朋友开玩笑说，我现在基本上是半文盲。我想，既然我能读下来《普贤菩萨行愿品》和其它经书，您也一定可以的。
我最先诵读的佛经是《普贤菩萨行愿品》《地藏经》和《观世音菩萨普门品》，刚开始的时候看竖版有障碍，但是习惯之后，如果看的佛经不是竖版繁体，会觉得很别扭。在语法上，有些经比如《妙法莲华经》和《无量寿经》，我们现代人都是可以看得懂的。
我记得第一次读《地藏经》的时候，特别喜欢。它分为上、中、下三卷，我读完上卷，就特别想读中卷，想读下卷。我这才发现，原来读经这么有乐趣！看《地藏经》就像看中篇小说，因为里面讲了很多地藏菩萨成佛以前的故事。后来，我看短的经，就像看短的小说。又看了《楞严经》，这些对我来说就像长篇小说。看完一篇又想看下一篇了，引人入胜，特别喜欢。文字障碍好像也没有了。虽然我知道我肯定是没有读懂，99.99%的地方都没有读懂，可是至少在文字上有了一点理解。
营员：我有一个问题，您觉得世间法和佛法有什么相同和不同之处？
夏居士：你所说的世间法是不是指法律啊？因为我是学法律的，我不知道这样的理解对不对。我觉得法律旨在约束人的行为，用佛教的身语意来说，应该是约束我们的身和语的，属于行为和语言的范畴。你攻击一个人，可能会有伤害罪；你诽谤一个人，可能会犯诽谤罪。而佛法重在引导，以调伏我们的内心为要。
这个问题太大了，以我个人最浅显的认识，实在难以驾驭，还是请法师来解释吧。
明影法师：这是一个比较难回答的问题。世间的法律，体现了国家的力量和人民的意志，是对因果规律的维护。有善因就会有善果，有恶因则会有恶果。犯了罪，就要被判刑。它重在结果。如果用佛法跟法律来比较，那佛教的法律便是戒律，但佛教的戒律重在因行。违背了戒律之后，佛教有许多忏悔的方法，但所有忏悔的方法都不是用来惩罚犯戒者的，而是为了使犯了错误的人尽快地从那种恶念相续的心态当中解脱出来。佛教的戒律是重在帮助人不再产生恶念，不再发动身、语、意的行为去造恶因，因为造了恶因就必须承受恶果。
明影法师： 刚才已经讲到夏居士下定决心要建一个素食餐厅，这一举动得到了师父的重视。在建餐厅之前，她经常来寺里参加活动，已经有了修行的体验，为她以后建素食餐厅打下了一个很好的基础。在日本，有些人想换一份工作，或是想开一个公司，他们有一个习惯，先到寺里做上一个星期、一个月或是三个月的义工，打下一个修行的基础，然后再开启新的职业。夏居士的经历跟这种良好的习惯是暗合的。
在您准备建素食餐厅之前，北京也曾有几位居士把自己积累的一些资金拿来建素食餐厅，但没几个月就经营不下去了。您是怎么吸取这些教训的？这个餐厅从一开始是如何定位的？能不能跟我们大家简单地介绍一下。
夏居士：刚才已经提到了，在这之前有几家素餐厅，开开关关的，可能长的不过半年，有的三四个月，后来都无影无踪了。用别人的话说：我刚听到这个名字，正要去时，它就已经关了。不管怎样，对“荷塘月色”来说，即便已经关门的也是我们的前辈，我都很感谢他们。因为有了他们失败的教训，才让我可以吸取借鉴，避免重蹈覆辙。每一项事业的成功，真的是踩着前人的肩膀上来的，所以对以前倒闭的素餐厅我一直存着很大的感激。
我在决定做“荷塘月色”的时候，就开始考虑餐厅的定位，因为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一个正确的定位。我曾经在柏林寺一下子住了半个月之久，在回家的火车上我跟朋友说：“怎么看眼前都像群魔乱舞？”寺里那么庄严清净，尘世却纷繁复杂，心里有很大的落差，一时不能适应这种修行生活和世俗生活的冲突。可是人要给自己一个定位，我现在还是居士，我的生活还在世间，要在寺门之外，那么我一定要在寺门之外的每一天跟这个社会融合，才能生活得快乐。不能每天看着眼前的人都是魔，听到人家说话就觉得刺耳，那样的话我会得神经病。做事情也是这样，要找到自己和周围人群的共同点，互相融合，但同时又不要让自己沉陷进去，时时能够超越出来。融合是我们的善巧，超越是我们作为佛弟子的智慧，也是佛法带给我们的更高更超拔的精神。
“荷塘月色”是一家素餐厅，是一个商业活动，而不是一座寺院。既然如此就要遵循做餐厅应该遵守的游戏规划，不能够偏离。我们只有尊重和运用这样的规则才会成功，才会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推广素食，让大家接受才是我们的目的，标新立异，鹤立鸡群，受众必定很小。如果只有佛教徒喜欢，其他人都不喜欢，那么这个素餐厅肯定是不成功的。
当时还有一个想法，我开素食餐厅，是为了让这个世界上能够少杀生，保护更多的生命。那么，杀生的是什么人呢？佛教徒在寺里都有了这样的熏染，肯定是不会去杀生的，很多佛教徒在家也是吃素的。所以我这个素食餐厅定位的顾客群并不是佛教徒，这点可能跟其他人的想法是不同的。之前很多的素餐厅，他们定位在现有的顾客群，即素食者、佛教徒。在环境布置上也是很佛教化的，佛教徒会很喜欢，但是那些不信佛的人可能就不太容易接受。他们采用的推广方式也是在佛教的这个圈子里，外面的人看起来会觉得怪怪的，不太能理解。所以我想，既然要推广素食，想让这个社会减少更多的杀生，那么我定位的顾客群应该是那些不吃素的人。因为不吃素，他（她）很可能要到一个荤菜馆去点活鱼、活虾，如果他们能来“荷塘月色”多吃一口饭，对他（她）来讲，就能够少杀一个生命，对社会来讲，就多保护了一个生命。
当时，素食的观念不像现在这样能被广泛地接受，吃素的人在大众眼里就是一个怪物。所以，我也希望通过“荷塘月色”使素食成为一种时尚。
我听别人讲过一句话：潮流是自下而上的，而时尚要自上而下地去引导。要改变人们的消费观念和饮食习惯，一定要有前瞻性和时尚性，所以我定位的顾客群从知识水准和经济水准来说，都是社会的中层或者是中上层人群。现代社会，大家的从众性很强，我们老百姓的生活要靠着媒体的引导，靠着成功人士生活的引导，如果能够打开这些人的缺口，让他们接受素食，那么素食的观念就会被广泛地宣传开来。
后来，我接受过很多记者的采访——那些记者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而且见多识广，但在来“荷塘月色”之前，他们的想法往往是，素食就是白菜豆腐，素食是出家人吃的。大家都知道出家人是吃素的，再加上改革开放前很长一段时间里的文化封闭，特别是对宗教的一些限制，使得大家对寺院、对佛教有一些错误的认识。大家觉得吃素跟佛教有关，而寺院就是阿公阿婆求神拜佛、烧香磕头的地方，很落后，很保守，所以在很多人的观念中，素食一直是以没有营养，保守落后，很土气的形象示人的。
在“荷塘月色”的环境上，我决定要做得轻松、自在、明亮、舒适，让现代人都能够接受。我希望大家进来“荷塘月色”之后，能够摆脱他原来对素食的错误观念，有一个崭新的定位。
在环境布置上，我有意避开了一些很佛教化的装饰。曾经有居士到餐厅去吃饭，跟我建议说：你怎么不在这儿摆一个佛像啊？还有人送给我观音菩萨像，说：你应该贴在这儿，贴在那儿。他们认为佛教的气氛太淡。我说：我是有意要避开这种太浓的佛教氛围的，因为我希望素食能超越信仰的界限。不是只有佛教徒才可以吃素，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能来吃素。不要因为环境上一些刻意的标榜，使得一些跟我们没有相同信仰的人失去了接受素食的机会。
餐厅开张之前，我从来没请师父去过，因为我怕师父看了之后不满意，有反对意见。要是师父让我改，我又不能违背师父的意思，可是我心里又不太乐意，所以就一直没请师父去。开张的时候，我请师父去开光洒净，心里特别地惴惴不安，担心师父会有反对意见。没想到，师父进去之后第一句话是：嗯，很有品味，很优雅！一下子，我悬着的心就放下来了。
我真的特别感激我们师父，而且我觉得我就是师父的弟子，我的这种很离经叛道的想法，师父竟然会接受，会支持。
明影法师：其实您的这种想法正好符合了柏林精神，一个是开放，一个是融入。
夏居士：我想，好多事都是暗合的。事实证明，我的定位很准确。最初的客人是从我的朋友圈开始往外扩散的——我的朋友当然是佛教徒居多，他们的朋友不一定也是佛教徒了，很多人来了，文化界、演艺界的人士来了，包括基督教的信徒，我听说有天主教教会很高层的人也来过，这里成了一个很开放的地方。大家都很喜欢，佛教徒也很喜欢。其实佛教徒和顺乎善法的东西，是很相应的。这样就达到了当初设计时的目的。
再谈“荷塘月色”的特色，这个特色遵循了师父的指导。师父当时说：“做素菜一定要素形、素名、素味，佛教徒做素餐厅，应该遵循这个原则。”传统的素食餐厅走的都是以素仿荤的路子，所谓以素仿荤，就是把豆制品做成鸡的形状、鸭的形状、牛排的形状，味道上也跟荤的一样。
明影法师：骨子里还是肉食文化。
夏居士：对。它的包装是肉食的。
明影法师：素食内容，荤食包装，这个叫做犯意杀。
夏居士：对。师父当时就说，佛教讲身、口、意三业，如果我喝的这杯是水，但如果把它想成是酒，那它就是酒，所以意念很重要。师父的这个开示体现了修行人对于自己细微的意念和行为的护持，让我茅塞顿开。
师父们在寺院里吃的都是素形、素名、素味的食物，我们在开素餐厅的时候也要善加护持吃素人的意念，这个意义特别深远。从生意的角度来说，这也是一大特色。“荷塘月色”进来的半成品，就是素鸡素鸭，很像，乍一看，你可能根本不知道这是素的。我曾经听说有家素餐厅请哪位大德高僧去，端上来的就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素鸭，那位大德当时就起身离开了。所以我们把这个荤形一并打破了，全是素形。
我们也没有沿用其它餐厅的名称，比方说他们的菜还叫鱼香肉丝、宫保鸡丁，我们就用素名。明影师父也曾参与过。
明影法师：第一次试餐的时候，我也在场。
夏居士：对。第一次试餐的时候请了一些好朋友、师兄弟，大家一起来评判提意见。
明影法师：当时我还是居士。
夏居士：是的。那次主要是针对味道提意见，名字上大家也有一些建议。
印象最深的就是快开张了要制作菜谱，但是还有那么多的菜没有名字。我就把全家人叫去了，他们都是知识分子，我坚持要素名，上一道菜就逼着他们起一个名字。他们说：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家都叫宫保鸡丁，你干嘛非要这么标新立异？有时候，他们随便说一个名字我还不满意。我说：不行，再换。一道菜上来半天也不让他们吃，一动筷子，色香味形就破坏了，起名字更困难。后来他们只好求饶，让我别折磨他们了。他们走了之后，我就自己一点一点地弄，把素名做出来了。
素味也是其他饭店不太注重的。如果用肉食文化包装，那就一定会把素的东西做得尽量像肉，取材也都是那种半成品，而我们一开始就坚持少用半成品，多从新鲜的蔬菜水果中取材，制作之后尽量保留它天然的味道。素形、素名、素味，是我们的一个特色。
体现佛教文化的另一个特色，就是在餐厅旁边的屋子里开辟了一间书坊。客人可以在那儿看书，也可以买书，这其中就有佛教的书籍。
我想，客人来了，他在吃饭的时候不用那些香烟缭绕的东西去环绕他，给他压迫感，但是他吃完饭或是吃饭之前，可以进书坊看一会儿书。这个时候，我就要对他的精神有一个——
明影法师：精神食粮的供养。
夏居士：对，有一个供养。明影师父这个词用得太好了，对他的精神有一个供养。我刚才想用“侵略”这个词。
这个是我的特色，我在书坊里要突出佛教文化和传统文化的特色。
明影法师：夏居士体会到，佛教文化、传统的东方文化才是我们这个时代最急需的、最宝贵的，她愿意把她体验到的最宝贵的东西来供养“荷塘月色”的每一位客人。这个发心非常殊胜。
刚才夏居士讲到她对素食餐厅的定位时有一个很重要的观念，就是在家居士如何把我们的工作、事业定好位。这里面不要有太多宗教的气氛，因为佛法的精神在任何事物当中都能很好地体现出来。
佛法的精神是什么呢？虚云老和尚讲：佛法的经典有三藏十二部之多，但概括起来只有两个字——因果。因果体现在具体的事情上就是因缘生法。任何一个法，不管是素食餐厅还是书坊，还是任何一个科研课题，或者是上学，或者是家庭，都有它具体的因缘变化的规律。合适的因缘具备了它就能成功，这个因缘不具备就不能成功，这就是因缘生法，它是遍一切处的。因缘生法是佛法的核心。佛教的许多形式，如烧香、供佛像等，要表达的就是因缘生法的精神。你想做什么事业，比如说你想开一个素食餐厅，那你就要想你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客户，怎么样才能让大家喜欢这个餐厅。佛法的精神是遍一切处的，一定是符合了规律，这个餐厅才能办得下去，不符合就不能成功。店里面放了多少声佛号，摆了多少佛像，烧了多少香，也只是为了帮助我们发菩提心、立修行志，帮助我们认识“因缘生法”这一宇宙人生的根本真理。这一点，大家要是体会到了，可以研究一下自己的工作，怎么样才能够符合因缘生法的规律，也可以研究那些成功人士的经历。符合条件就能成功，不符合条件就会失败。在这一点上，佛法对我们的加持是启发我们去认识因缘生法，帮助我们完成这个因缘，而不可能离开具体的因缘之外还有个其他的佛法。很多居士认为我们拜了佛，其他事情就都可以不管了，策划也不如法、不客观，目标定得也不合理，说我们多打几次普佛，多供几次斋，结果肯定就能怎样怎样，这些想法都是盲目的，是违背佛法宗旨的。
有一个问题也是我一直想问的。夏居士以前从事的是很前卫、很有影响的工作，开餐厅之后则要面临许多具体的事情，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可能还会陷入柴米油盐等琐碎的事情之中，从工作角度来讲似乎是一种退步，您怎么面对这种变化，怎么处理这些相对琐碎且乏味的事情呢？
夏居士：谢谢明影师父给我一个诉苦的机会。刚才讲到“荷塘月色”特点的时候，你们可能看到我挺兴奋挺得意的，其实这背后有好多辛酸平时没有机会说，现在回到了家，跟家里的人倾诉一下吧。
“荷塘月色”从筹备到开业，所面临的事情是之前根本想不到的。当初我那么坚定地要做是缘于佛法的加持，也是自己的一个宿愿，但后来回想起来，也是因为我的无知，所以无畏。如果知道这之后的艰辛，也许我迈不开那一步。
“荷塘月色”的每一盏灯都是我亲手买的，水泥沙子也是我买的，所有的都是我一个人一手弄起来的。虽然筹备的时候很辛苦，装修的时候有很多的困难，也很累，但总觉得有盼头——开张了就好了，所以烦恼不是太多。我记得很清楚，装修的时候我把一个新的羽绒服给穿破了。每天一早起来就想今天买什么，脑子里装了一大堆单子，从这个市场跑到那个市场。太阳老高的时候进到市场里，感觉没过多久，突然就听见打铃了，要关门了，等我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嘿，午饭还没吃呢！书坊和餐厅的营业执照也都是我一个人去办的。那时候虽然累，但很高兴，充满了希望。
开张之后我才发现，这只是万里长征刚走完第一步。所谓的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做餐厅少哪一样都不行，以前在家里没有做过的事情现在都要去做。因为不知道以后的经营会怎么样，于是我吸取其他素餐厅的教训，一定要把成本压到最低，让我的资金能够支撑下去。在人力方面我就很节省，我自己一个人同时做好几个人的事情，包括端盘子这些活我都会亲自去做。一会儿卫生间的马桶坏了来找我，一会儿煤气灶坏了也来找我，反正我在家里不用面对的事情在这儿全要面对。
自己在家如果非要吃饭，我宁肯煮碗方便面，不会做饭也不会去炒菜，能简单就简单。可是在餐厅，对客人一丝一毫都不能简单。你只要对一个客人在一个地方简单了，他就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所以那时候每天被这些柴米油盐的事包围着。一个师兄弟曾跟我说：“小夏，怎么你的智商越来越低了，咱们做点高智商的工作行不行，怎么开始卖上包子面条了？”当时我不觉得，后来我想与其这样，何必要上大学呢？我要知道每天尽是这些事，就不用去上大学了！
想想也是。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堂堂皇皇的。自从开了餐厅以后，每天穿一件破羽绒服去跑市场。你们没有去过批发市场，蔬菜堆积如山，酱油、醋都是成箱买的，盐、白糖都是成麻袋买的。那时候的烦恼太多了。有时候我觉得已经坚持不下去了，我的意义在哪儿呢？我要让大家吃素，可不可以用别的方式？干嘛要把自己滚到这么一个琐碎的泥潭里？我可不可以发挥自己更大的价值呢？我有一段时间怀疑自己有抑郁症，很多心结解不开，又不得不去面对。即使如此，我没有一天不去餐厅，真的是很敬业。
明影法师：一个伟大的事业离不开琐碎的工作。像这样的经历，在以后的生活和工作当中，我们的营员可能也会遇到，大家要有心理准备。
夏居士：当时我面临的困难不是我做不了这些具体的事情，而是心理上的问题。幸亏我是佛弟子，幸亏我亲近师父，幸亏在“荷塘月色”开办之前，有一年的时间经常到寺院里来体验修行生活，给我打下了一个很好的基础。最重要的是三宝的加持，是师父的引导，给了我巨大的精神支持。
记得有一次，师父到我那儿去吃饭，我就跟见到自己的长辈似的一下子觉得特别委屈。我跟师父说：“师父修寺需要钱，要不我就去做点赚大钱的事帮师父修寺吧？”师父语重心长地跟我说：“捐钱的事会有很多人做，你这是在做道场。”师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荷塘月色”会是个道场。
明影法师：因为我们这个时代特别需要健康的文化、顺乎善法的文化。
夏居士：我想这可能是师父提倡的生活禅的精神，也是柏林精神的一个方面。师父说：“你知道吗，你这个地方能接引多少人？能让多少人对吃素发起一个向往之心，因此而接受佛法？”
明影法师：对，他来一次“荷塘月色”就少吃一次生猛海鲜。每来一次，就能减少一次杀生的因缘。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跟道场的作用是一样的。
夏居士：我做素食餐厅源于一种特别朴素的想法。记得有一次从家出来，我前面的那辆车装得满满的都是活着的猪，我想一定是从什么地方送到屠宰场的，当时特别难过。看着那车猪，我就想，一定要做能够帮它们脱离痛苦和宰杀的事情。《金光明经》里有一段讲到佛陀在因地的时候以身饲虎，每次看到这里，我总是泪流满面，特别感动。那本经的后面也讲到了印经的人怎么发心吃素的故事。于是，我就有一个很坚定的信念，一定要做一个素餐厅。直到“荷塘月色”开业，我还是这种很朴素的、很感性的想法，没有提升到什么理论的认识上。师父的这句话一下子就给我点明了，原来这些平凡琐碎的事情同样也是有意义的。
如果我们只是确定了一个很高远的目标，却什么都不做，一切都会成为空谈。但是在达到目标的过程中一定会有一些很细小甚至很琐碎的事情与目标相关联，如果我们的目标没变，初心不改，所有的努力就都是有意义的。
记得在“荷塘月色”开张半年的时候，我实在受不了了，就决然地放下了“荷塘月色”，陪一个朋友到了江西云居山的真如寺。那里是虚云老和尚圆寂的道场。我想，你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管了！我要是继续待在那里，可能会疯掉，我得出去几天。到了真如寺，我就跟几位法师说起了我的烦恼。当时的我，活脱脱就是一个祥林嫂，觉得生活没指望、没头绪，见到谁都要诉上一番苦。我跟师父说：“要是现在回北京，一下火车，有人跟我说“荷塘月色”被一把火烧掉了，我一点儿都不会难过，买张车票扭头就走。”当时已经烦恼到了那个地步。
一位师父说，观音菩萨不会总以让我们顺利的方式予我们以加持的。比如说我掉河里了，观音菩萨会让一只乌龟驮我上岸，或者说地震时我卡在缝里，菩萨会化现把我救出来。观音菩萨对我们的加持，不仅仅以让我们事业顺利、脱离危险、获得成功，或者说让我们当时就会感到很高兴这样的形式来加持，菩萨的加持往往潜伏于我们的困难和挑战中，何不把你每天做的这些事情看成是菩萨对你的加持呢？
一个是我们师父的那句话，这是在办道场；还有一个是这位法师说的话，我要面对的这些琐碎的事情都是观音菩萨对我的加持。这两位师父的话对我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明影法师：刚才夏居士谈到了一个具体的问题，这个问题困扰了许多人，包括我们寺里的师父们或许也面临这样的问题。好多人来到寺里，发现许多师父忙于处理一些特别细小的事情，他们怎么修行呢？也有人误解我们不修行，就是做这些事。那么，我们怎么把最高的理想——上求佛道，下化众生，把一个理想的人生目标与这些具体的琐碎的穿衣吃饭、柴米油盐的生活恰当地统一起来呢？
一般有两种误区，要么就是他的理想很高远，但是跟他的生活不搭界，理想永远无法实现；要么就是完全沉迷于琐碎的工作当中而没有了理想。我们这次夏令营的主题是“安住在责任与义务中”，责任与义务有时是很具体、很琐碎、很平凡的。我自己的体会就是，要把高远的理想和平凡的工作统一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安住在平凡的工作上。生活是无常的，烦恼也是实在的，如果没有一个高远的理想寄托我们的精神，如果不能认识到我们所做的每一件很琐碎很平凡甚至很无聊的事情，跟高远的理想是完全统一的，恐怕就没有办法做到真正的安住。假如我们把工作当成压力，时时以应付差事的心态来面对它，那烦恼就无法解决。
昨天，许教授从心理学上讲到，人有两个愿望，一个是实现大我，还有一个，谁能回答一下？
众多营员：自我超越。
明影法师：对，自我超越。怎么能够使平凡的生活和自我超越与彻底实现生命解脱的理想恰当地统一起来，需要我们每天去研究和体会。毫无疑问，一个没有意义没有目的的人生不是躁动和扭曲的，就是无聊和沉闷的，显然是不可能安住的。但是如何定位人生的意义，我们夏令营的宗旨就体现了这一点：觉悟人生，奉献人生。这种觉悟和奉献，一定是在具体的生活中去实现的。
夏居士：一个修行人一定要做一些具体的实实在在的事情，但同时又不能让自己只埋头于这些具体的事情，应该时时刻刻在精神上超越自己，超越这些琐碎的事情，不忘自己的目标和初心。
明影法师：我们的心里要有一个依止，才能安住于这些平凡的事情。
夏居士：以我自己的体会来说，做同样的事情，不同的心会有完全不同的感受。当我得到了师父和那位法师的教诲回来以后，还是在“荷塘月色”，还是面对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是面对那些客人，我的感受完全不同了。慢慢地把心态调整好了，我的每一天都很快乐。我还跟员工说，我们要珍惜在”“荷塘月色””的机会。
前面曾经说起我看《五福临门》时的疑惑——这口馒头为什么要留到下辈子吃？体验到寺院的修行生活之后，我深深地理解到，一个人要解脱一定要福慧具足，如果福报不够，智慧也不会打开，不会获得最终的解脱。我后来又看到一本书叫《净土资粮》，里面提到每天做的事情都可以把它转化为积累解脱资粮的机会，成为我们最后解脱的因。我就跟员工说，我们在“荷塘月色”工作，有很多积累福报的机会，比如说来我们这里的客人里面有很多高僧大德，当我们为他们服务的时候就为自己积累了很大的福报。我们护持那些来“荷塘月色”吃素的人的心，护持他一颗向善的心，也是在为自己积累福报和资粮。当我觉得每天做的事情都是在积累最终获得解脱的资粮时意义就不一样了，而且每天在处理琐碎事情的时候，我觉得这是观音菩萨对我的加持。如果遇到一个困难，我一定要去克服它。
我很喜欢服务行业，它会训练一个人。这个行业的性质就决定了它把关心别人照顾别人当成份内之事。做餐饮服务，给我提供了这样的机会，使我学会了关心别人。
有一次跟朋友出门，他说：“我发现你会照顾人了！”这些职业的痕迹已经在我的身上显现了出来，而且我觉得能够这样为人服务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如果没有这个餐厅，我想给人家端一碗饭人家也不要；如果没有这个餐厅，我想去告诉人家素食的好处，都没有这个机会。
从那儿之后，“荷塘月色”在我眼里不再是以前那个折磨我的地方，而是一个能让我实现高远目标的平台。
明影法师：它成了你心目中实实在在的道场。
夏居士：我不敢往道场方面想。但事实上，它确实给了我一种训练，一种寺院之外的修行生活的体验。
明影法师：我们师父有一本小册子叫《何处青山不道场》，其中有一个开示与“荷塘月色”的开办过程有关。只要我们有一颗觉悟和奉献的心，有“觉悟人生、奉献人生”的精神，不论走到什么地方，都是在道场里。这也是禅宗精神的体现。
站在大乘佛法的高度来看，每一个人都是法身佛的化身，跟每一个人的接触都是在培植我们的善根和福德，都有体现佛法的机会。如果我们把所遇到的每一件事都当作一种修行，从中体验佛法的精神，修四摄、六度，就能够跟大家建立佛法的因缘。当我们成佛的时候，这些人就会生到我们的国土。或者说这里面有人先于我们成佛，因为我们跟他有具体的接触，跟他有缘，我们就会生到他的国土，就有善知识可以亲近。从这种意义上讲，“荷塘月色”确实是道场，任何一个家庭、一份工作，都是道场。
请夏居士简单地把经营理念以及如何体现佛法的精神给大家做一下介绍吧。
夏居士：“荷塘月色”现在还没有形成一个很系统很完整的企业文化，但是有一个根本的理念，就是“回归自然、尊重生命、关怀健康、崇尚环保”。这是我把一个佛教徒的希望用大家比较能够接受的语言表述了出来。我的员工做的事情比我更琐碎，我希望他们看到一个能够提升人生境界的目标，从中找到人生的意义。
我必须保证自己不忘这个高远的立意，每天一定要给自己一段时间，让心安定下来，真正地去亲近佛法，诵经、拜佛或者是打坐，如此才能保证自己不陷在琐碎的事情里。虽然有师父的加持、指引，但我觉得每天提醒自己是很重要的。有的时候也会带着我们的员工看一些光盘，学习交流一些简单的佛法道理。比方说员工打架，我就跟他讲要结善缘不要结恶缘。
明影法师：夏居士的周围有一些非常优秀的善知识，大家互相影响，互相增上。每一个居士都有很多很精彩的故事和经历，但限于时间关系就不一一地跟大家介绍了。
夏居士：我还有一点要补充，不吐不快的。
如果你选择了一件事情，有一点很重要，就是你要坚持目标，不要轻言放弃。“荷塘月色”从筹备到现在，我有很多次有很多理由可以放弃，但是因为师父的引导，三宝的加持，我都坚持了下来。“荷塘月色”有今天的成绩，让我很欣慰，有一点儿成就感。这种成就感不是来自于“荷塘月色”有多大的名气，赚多少钱，是我有一种战胜自己的成就感——当我懦弱的时候，当我要退却的时候，我坚持了下来。
佛教徒经常讲“随缘”，这两个字我特别怕听。可能我们所谓的随缘很多时候是一种逃避，是自己逃避责任的借口。但是我如果真的这样逃避了，会很遗憾的。
困难、压力和挑战，恰恰也是我们的智慧得以开发和成长的机会。人只有在有压力的时候，才能够看到自己以前没有意识到的那种能力，如果能够解决这个困难，智慧得以显现，我们可能就上了一个台阶。如果轻易放弃，遇到一个困难我们就放弃一件事情，每一次这样的经历就会在心里留下一个结，以后便很难面对类似的事情。与其这样，不如坚持下去，在大家的帮助之下挖掘自己的潜力去克服困难，让自己有一点成就感。我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成长过程。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们前台的员工和后面的服务员不和，前台的几个员工要走，我问他们原因，他们说就因为这个。我说以我个人的体验来讲，我希望你们把这个矛盾解决了再走，否则你会留下一个心结，到别的地方还会有人际关系的问题，你可能又一走了之。既然你在“荷塘月色”，既然我是你的老板，我就要对你负责。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矛盾，我来帮你解决，然后你再离开“荷塘月色”，这样我才会心安。
对我的员工我是这样讲，对我自己也是这样。当时如果一念之差放弃了“荷塘月色”，我今天会有一个很大的心结，也许永远不会自己去创业了，但是在三宝的加持之下，在师父们的加持下，我走过来了，到今天有一点点战胜自己的成就感，我非常感谢师父，感谢法师们，感谢三宝的加持。
皈依这么多年，学佛也有一段时间，我不像别的居士那样常在梦里见到佛菩萨，在大殿里看到佛像放光，我从来没有这种体验。我去八大处看佛牙舍利，别人都看到了佛或什么的，而我只看到了佛牙。但是我做“荷塘月色”，从筹备到现在，每时每刻我都能感觉到三宝的加持，每时每刻我都能感觉到观音菩萨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观音菩萨时刻在慈悲地关怀着我，让我获得一点点的成功，也给我一点点的磨难，让我做一些喜欢的事情，又让我做一些不喜欢的事情。观音菩萨在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关怀着我，从来没有舍离过我。师父也是这样，前面那么多年我虽然亲近师父，但是不懂佛法，可师父从来没有因此而嫌弃过我，放弃过我。在我每一次遇到困难的时候，师父或者是亲自来指导我，或者是托别的居士来转达，这就是师父对我的加持和关心。我常常觉得师父是观音菩萨派来的，师父在我眼里就是观音菩萨的化身。
我的很多客人喜欢“荷塘月色”更甚于我，有的客人带朋友来的时候，他们就像主人一样，带着他的客人在“荷塘月色”参观，看完餐厅看书坊。有一次，我坐在那儿，眼瞅着这个过程的发生，心里很感动！有这样的客人，只要有一个，“荷塘月色”就永远不应该关张，永远要为他们服务。当时的我正好烦恼重重，我想这人一定是观音菩萨派来鼓励我的。
一个人做事情可以不成功，但是做人坚决不能停顿。我们可能很努力，可是事情不一定成功。这种情况很多。做事的过程对我们来说很有意义，在一个失败的过程当中，我们会体验到很多很有意义的人生经历，对我们的人生会有一个很大的提高和促进。
明影法师：刚才夏居士讲到对随缘的认识，这也反映了许多居士对随缘的误解。随缘放下与精进不息是统一的，都是柏林精神的一部分，在我们师父以及很多善知识的身上都有所体现。这两者怎么统一呢？即在因上精进不息，在果上随缘放下。
接下来我想回顾一下夏居士学佛的整个过程，从几个阶段把它划分一下。这个过程恐怕是我们许多人都要走过的，或者说大家正处在其中的某一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初闻佛法，信仰朴素而朦胧。她讲了与生俱来的对佛法的信心，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种信心应该是过去善根的体现，但内心并不安静，生活没有明确的目的，其表现就是经常换工作。
第二个阶段是见到师父，皈依三宝，并支持师父弘法利生的事业；护持僧团，护持柏林寺，也经常来寺院；有了明确的人生理想，工作、生活更有动力了。去见师父，来参加夏令营，打斋供僧，这是许多居士所要经过的阶段。这个阶段的修行是一些具体的事情，以供养三宝、护持僧团和参与公益事业为主，同时利用闲暇时间研读经典。它跟生活和工作是并行不悖的，是对生活和工作的调节，是对精神的安顿。
第三个阶段是事业的转折期。许多人的问题就出在这个阶段，做一些无聊的事情，浪费很多的光阴。夏居士因为亲近我们的师父，亲近佛法，把大量空出来的时间用在了精进修行上，除了在生活中坚持诵经、用功之外，还经常到寺院参加拜忏、诵经、禅七等共修法会。这段修行的经历成为“荷塘月色”素食餐厅的精神背景。
第四个阶段是“荷塘月色”素食餐厅开始创办，经历了种种曲折之后对佛法的认识和体验愈加深刻。如何给企业定位，如何建立企业的文化和形象，她把对佛法的认识和体验，也可以说是对“柏林精神”的认识和体验融会到了工作当中，把生活、工作和修行统一了起来，经过种种的考验，走过了很不平凡的经历，取得了非常成功的结果。
感谢夏居士跟我们分享她的学佛经历和佛法的受用，夏居士使我们看到了生活禅在生活里面的具体体现，同时也让我们感受到了生活禅的理念具有很强的操作性。生活与修行并不矛盾，只有把生活与修行有机地融合在一起，才能够真正得到佛法的受用。
[ 据2004年第十二届生活禅夏令营的开示录音整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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